第一百零一章 遼東(二)

張偉聽了此話,也只是微微一笑,心裏打定主意,將這女孩送回台北,找一戶人家寄養。他一時沖動,出手便是上千兩的銀子,買回這小姑娘卻還得費功夫安置,又見張瑞和一眾飛騎正自擠眉弄眼,心裏懊惱,只得回頭斥道:“笑甚笑!待明日派個人將她送到福建,令台灣派船接過去,再尋一戶老成穩重人家,給些銀子,令人好生看待她。”

說罷也不在意,領著一夥人慢慢踱步往回,半路上卻又遇著幾艘花船,張偉卻相中了一艘船上的女子,見她容妝淡抹,嬌艷不妖,一時間按捺不住,便令周全斌帶著那小女孩先回,令張瑞等人在外守著他在這花船上過夜,他卻竄上花船,一夜裏胡天胡地,享受一番。

第二天一早起來,見張瑞等人擠眉弄眼,張偉老臉微紅,他來自現代,有些道德觀的東西早深入其心,在台北平日裏忙的要死,也就罷了。現下遊歷這六朝金粉之地,一時按捺不住發泄一番,卻只是在心裏不好意思。

當下洗漱一番,領著張瑞等人匆匆往客棧而回,到得客棧門前,卻見周全斌領著看守行李的數人正於門口等候,那小女孩亦站在門口處張望,張偉冷不防見了這許多人在外,心裏一慌,因向周全斌問道:“全斌,因何都站在外面?”

“爺,您昨兒說這南京無趣,不如早些北上辦正事要緊,怎地忘了?”

張偉“喔”了一聲,這才想起。他原本抱著好好遊歷一番的心思,卻不料後來才知,這古時的南京城內,除了破敗不堪的民居,便是豪門貴戚的大宅,哪能容他近身?若說那南京宮城,卻哪裏是平常百姓能進的去的?那夫子廟,秦準河,一晚上逛的張偉興致索然,於是昨日便吩咐周全斌準備好行李,一早便動身渡江,由山東入直隸,向北京進發。

見各人神情似笑非笑,那小女孩亦眼波流轉,臉上浮現笑容,張偉大慚,心道:“怪道人說色不迷人人自迷呢……才一晚上頭腦便不清楚了。”

幹咳兩聲,便令各人收拾了行李,一行人到得下關碼頭,便要渡船過江,張偉向一幹練飛騎令道:“你將這小姑娘送到福建,然後你坐船到北京泉州會館尋我們。”

那飛騎領命,便要帶那小女孩兒離去,卻見她向張偉身邊行得數步,蹲身一福,道:“小女子柳如是多謝恩公搭救……”

“咦?你不是叫愛柳麽?”

“那是幹娘給我起的花名,去年我因讀到‘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的詩句,便自取了名叫‘如是’,那幹娘一時沒有改口,故而還叫我愛柳。”

張偉在腦中想了半天,方記起秦準八艷之首的柳如是正是在崇禎十三年年約二十五六時嫁了錢謙益,算來此時她已有十二三歲,不想竟然教自已偶遇,當真是飛來艷福……

他正待仰天長笑,卻一眼又見眼前的這柳如是,她現下是稚齡少女,雖是膚白似雪,紅唇烏發,卻是身量不高,瘦弱嬌小,現下嬌怯怯站在張偉身前,只堪堪高過張偉腰部,見張偉眼中暴起寒光,目視自已,那柳如是卻也不懼,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只目不轉睛的反看著張偉,不知道這位一擲千金的公子哥兒又犯了什麽毛病。

張偉心中暗嘆:“果然不愧是八艷之首的柳如是,河東君。小小年紀這膽量和見識便是不凡。”這柳如是十五歲便失身接客,後來成名後又曾與抗清義士陳子龍相識相愛,與之分手後又嫁給大自已三十多歲的錢謙益,待清軍入江後,她又力勸錢謙益自殺。錢得罪清朝高官,又是她寫狀詞訴冤,請以身代。又不懼世俗禮法,因錢謙益降清而致失望的她與人通奸,那錢謙益到也有趣,聽說自已兒子告了柳如是通奸,氣的與兒子相約死前不相見,且又沉痛向人言道‘亡國之人,何談禮義?士大夫尚不能以身殉國,何枉求一女子乎?’,張偉向來最欣賞這位奇女子,覺得她比那八艷中汲汲於自身愛情追求的所謂才女強上許多。他原本沒有指望在此時能遇到這位一向心儀的女子,卻不料無巧不巧的為她贖了身,只是此時這柳如是尚是稚齡少女,古時女子固然是早早兒便能結婚生子,這十二三歲年紀也未免太小了些,縱是他人能容,張偉也過不了自已的一關。當下心裏甚是為難,團團轉上幾圈,便又將那飛騎道:“這小妹妹甚是知禮,我很喜歡。交與尋常人家,我不放心。便送到何府,交給何夫人細心照料,待我回台北,再做打算。”

那飛騎自是沒有話說,只有那柳如是年紀雖小,卻看出張偉與適才不同,只是蹲身又福了一福,便隨那飛騎去了。

張偉見她離開,心頭郁悶一陣,卻怎樣也無法將眼前這個尚未發育的小女孩與歷史記載上的那個美艷多才的柳如是連接起來,嘆一口氣,向周全斌吩咐道:“上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