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虎步中原(第3/8頁)

由此可見,反對拓跋珪的部落不是一小撮,而是有相當大的勢力。草原各部落不願意跟隨拓跋部南征,為拓跋人送死賣命,希望回到草原繼續過遊牧生活。不僅被征服的部落,拓跋部本身也有人心懷異心,留守草原的拓跋順在拓跋珪生死未明的情況下曾想自攝國事便是明證。

國內危機重重,河北局勢僵持不下,魏軍喪失進入中原時的銳氣,明顯處於下風。拓跋珪終於決定撤軍北還,派使者前去中山向後燕求和,請求用弟弟作為人質。拓跋珪誠心誠意求和,這一回慕容寶不幹了,一口拒絕講和。你國內發生動亂,想回去,門都沒有。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我大燕國成什麽了。

慕容寶開始行動,一方面盡出宮中珍寶和宮女作為賞資,在各郡縣招募山野亡命的強盜匪徒,擴充新軍;一面派使臣前往北魏軍營,斥責拓跋珪忘恩負義。隨後征調國內所有兵力,步兵十二萬人、騎兵三萬七千人,全部開拔到曲陽的柏肆(在今河北藁城市)駐守,在滹沱河北岸立下大營,攔截撤退的北魏軍。南北朝著名的柏肆之戰打響了,正是這一場戰役再次改變雙方軍事力量的對比。

二月初九,魏軍到達滹沱河,在河南岸紮營。慕容寶趁魏軍立足未穩,連夜渡河,用招募來的一萬多名盜匪組成敢死隊夜襲魏營,自己親率大軍列陣於敵營之北以為援兵。如果慕容寶早下決心,當初沒根投誠時,足以大敗魏軍。不過,現在也為時不晚。

夜色陰沉,空曠的原野回蕩著北風的哀鳴。慕容寶戴著風帽,外罩狐皮襠,蹬著高筒鹿皮靴,立馬滹沱河岸,任由凜冽的西北風割在臉上,緊張地注視著先頭部隊的行動。

敢死隊順風縱火,突入魏營發起猛攻。魏軍大亂,拓跋珪正睡覺呢,聞訊,從行軍床上驚起,光著腳就跑。燕將乞特真率百余人沖殺到中軍大帳,獲得拓跋珪的衣靴。魏國皇帝狼狽不堪地光著腳丫子逃到大營外,可見當時魏營之亂,形勢對燕軍格外有利。恰恰在此時此刻,近在咫尺的慕容寶卻未下令大舉進攻,十多萬人就在那兒傻等。段元妃評價慕容寶的性格“柔而不斷”何其正確,四個字斷送了大燕國的中原之夢。

兩軍交戰,戰機如電光石火稍縱即逝,形勢此消彼長。拓跋珪雖然逃到營外,卻觀察營內局勢的發展,騰空烈焰之中,燕軍敢死隊突然無故自驚,互相砍射,這幫子亡命之徒恐怕發現魏營中的珍寶了。

魏軍是部落聯軍,劫掠是草原民族的看家本事。不抵抗的不準搶,抵抗的還不準搶嗎?打下城池,官府斂聚的財物應有盡有。一車車一箱箱的金銀珠寶不能不讓人心動,難怪強盜們自相殘殺。拓跋珪抓住機會,擊鼓召集剛剛潰散的兵士,他的侍衛和中軍將士漸漸集合起來。拓跋珪下令在營外遍插火炬,讓魏騎來往沖擊劫營的燕軍,募兵大敗,逃回燕軍大陣。慕容寶見機會喪失,渡過滹沱河北還。

慕容寶大有機會,魏軍其他部落的士兵已經逃得很遠了,如果當時下令發動沖鋒,拓跋珪能不能活著回到塞上還很難說。然而,這就是將領之間的差別,臨戰指揮的差距足以斷送一場戰爭,一個國家。

第二日,拓跋珪整頓隊伍逼近燕營。經昨夜一戰,燕軍士氣大為低落,慕容寶只得回師中山。魏軍緊追不舍,燕兵屢次交鋒,不能獲勝。慕容寶害怕,棄大軍而不顧,率騎兵兩萬人逃走。

天色晦暗,風雪交加。慕容寶唯恐魏軍追上,命令士兵將袍甲槍杖盡數丟棄,輕裝而逃。狂風暴雪,不計其數的燕國士兵凍死,橫七豎八地躺在道路上的屍體隨處可見,別說武器輜重,就連一把小刀也沒帶回中山城。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柏肆一戰,燕軍再也無力與魏師抗衡,拓跋珪信心增強,轉變態度,不再撤軍,再度將中山城圍住。僅派出大將庾嶽率一萬騎兵回草原平叛,庾嶽不負所托,討平三部,大草原歸於安寧。

魏國的內亂平息,拓跋珪可以專心對付燕國。這回輪到慕容寶講和,以送還拓跋珪弟弟拓跋觚、割讓常山以西土地作為條件。拓跋珪表示同意,退兵而去。慕容寶事後思來想去不甘心,自食其言,又反悔了。

魏軍回師,三度圍城。自打進入中原地區,魏軍苦戰近半年,傷亡慘重,雖有柏肆大捷,卻始終不能打下中山城。挫折讓拓跋珪頭腦清醒,開始思考魏軍進展緩慢的原因。參合陂!是參合陂的幽靈們作怪,是他們在告訴燕國百姓拒不投降。

拓跋珪後悔了,一個偉大的征服者絕不能靠屠殺俘虜來贏得勝利。萬人坑只會激發燕國人的仇恨,因而魏兵每到一地,燕民深溝高壘,清野對抗。被圍之城,將士泣血踴躍,奮戰不降。拓跋珪改正錯誤政策,開始“撫慰新附”,對柏肆之戰的降兵不再殺戮,罷免一批殺人過多的將領。拓跋素延平定並州叛亂立下大功,只因在討伐叛軍時殺人太多,拓跋珪毫不猶豫地免去其官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