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福兵變(第3/3頁)

裴談膽小如鼠,一聽說發生叛亂,立刻腳底抹油,頭一個溜出宮城躲了起來。其他官員一見長官跑了,也一個個爭相逃匿。結果偌大的東都留守朝廷,只剩下崔日知和少數幾個官員在支撐危局。

此時,李重福、張靈均、鄭愔、王道已經率領幾百個黨徒,劍拔弩張,殺氣騰騰地向洛陽宮城沖來。當他們接近天津橋(宮城南面的洛水橋)時,正巧與準備逃跑的侍禦史李邕撞個正著。李邕一看亂兵已經殺到了眼皮底下,頓時叫苦不叠,只好掉頭往宮裏跑。他一邊跑一邊想,現在宮裏的官員逃了十之八九,左右屯營兵群龍無首,要是被李重福爭取過去,再一倒戈,那東都就徹底完蛋了,自己肯定也只有死路一條。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左右屯營兵落入李重福的手裏。

想到這裏,李邕不再往宮裏跑了,而是折向了屯營兵的駐地。他先跑進右屯營,召集士兵高聲喊話,說:“李重福是被先帝流放的罪人,現在無緣無故竄到東都,肯定是想犯上作亂,諸位為國立功的時候到了,只要奮勇殺賊,就不愁沒有富貴!”接著,李邕又找到負責宮門守衛的皇城使,讓他趕緊關閉各道宮門,率兵拒守。

經過這一番緊急動員,守衛宮城的士兵們都已經刀出鞘,箭上弦,進入了高度戒備狀態。所以當李重福等人殺到右屯營的時候,還沒來得及開口喊話,迎接他的就是一陣如蝗箭矢。李重福無奈,只好放棄策反屯營兵的想法,帶領部下轉攻左掖門,準備直接從這裏殺進宮城。可此時的左掖門也早已緊閉。李重福連連受挫,頓時勃然大怒,命人縱火焚燒宮門。

門樓上的衛兵大為恐慌,既擔心宮門被燒破,又不敢出門迎敵。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崔日知率領左屯營兵突然從李重福的背後殺出。李重福立刻陷入腹背受敵的困境,他手下的這幫烏合之眾一見形勢不妙,當即各自逃命,作鳥獸散。

李重福意識到大勢已去,只好拍馬狂奔,一路從上東門(洛陽東北第一門)逃出城外,躲進了邙山的山谷之中。

第二天,發現叛亂已經平息,東都留守裴談才趕緊出頭搶功,出動大批部隊進入邙山進行地毯式搜捕,同時封鎖各道城門,在各個主要路口設卡,嚴密盤查過往行人。

李重福孤身一人在荒山野嶺中遊蕩了一天一夜。疲倦、饑渴、憤怒、沮喪、懊悔、恐懼,像一條條冰冷的毒蛇一樣緊緊纏繞著他。

眼看東都軍隊的搜捕大網越收越緊,李重福心中的絕望也越來越深。他蓬頭散發,踉踉蹌蹌地走到一處斷崖邊,向西遙望了一眼長安方向的天空,最後淒然一笑,縱身躍入了深不可測的潭淵之中……

李重福的屍體最後還是被官兵撈了起來,然後運回東都,吊在鬧市中寸磔三日。他的黨羽也在同一天紛紛落網。其中,“貌醜多須”的鄭愔居然化裝成一個貴婦,躲藏在一輛馬車中企圖蒙混過關,最後還是被盤查的士兵識破了。

鄭愔和張靈均一同受審時,張靈均昂首挺胸,神情自若,依舊是一副江湖老大的做派;可鄭愔卻面如土色,渾身篩糠,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張靈均斜乜了他一眼,搖頭苦笑道:“老子和這種人一塊起事,真是活該失敗!”

然而,張靈均此刻明白已經太晚了。被捕當天,他和鄭愔便在洛陽鬧市被斬首了。

直到臨刑的前一刻,鄭愔還在思考一個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為什麽這輩子靠上誰誰就倒呢?不管是最初的來俊臣、二張,後來的武三思、韋後,還是現在的李重福,只要他鄭愔靠上誰,誰就立馬死得很難看。這究竟是為什麽?

是他們太無能,還是我太倒黴?

鄭愔肯定是永遠得不到答案了,因為劊子手的刀光閃過,他那顆“貌醜多須”的頭顱就滴溜溜地滾到了地上。

不過就算他不死,估計到頭來也還是想不明白這個問題。因為有一個最簡單的道理他沒有弄懂,那就是——成功的人生依靠的是經營,不是投機。

善於經營的人,更多時候是把目光放在自身的修行上,所以一分耕耘一分收獲,縱然會遭遇短暫的挫折,也不會被長期埋沒;而習慣投機的人,則始終把目光放在外界和他人身上,疏於自身品格和能力的修煉,所以盡管能得逞一時,但絕不可能輝煌一世。換言之,投機者雖然比別人更有機會一夜暴富,但也隨時有可能一朝破產。

只可惜,這樣的道理,像鄭愔這種人永遠不會明白。

兵變平息後,朝廷賞罰分明,擢升平亂有功的洛州司馬崔日知為東都留守,同時將貪生怕死的原留守裴談貶為蒲州刺史。

李重福兵變雖然旋起旋滅,並未對睿宗李旦構成任何威脅,但這並不等於天下從此就太平無事了。隨著太子李隆基與太平公主的鬥爭日趨激烈和公開化,睿宗李旦發現,長安的朝堂上正彌漫著一股越來越濃的火藥味。種種跡象表明,一場遠比李重福兵變規模更大,性質也更嚴重的政治動亂隨時有可能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