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除最後的障礙——李賢(第3/5頁)

李賢注此書,至少達到了三個目的:第一,向朝野上下顯示自己的才學,進而提升自己的政治威望;第二,效法當年的秦王和如今的武後,延攬學士,建立自己的政治班底;第三,以此對母後進行堅決的反擊!

雖然帶有這麽多政治目的,可李賢這部注疏的學術價值卻不可低估。清末學者王先謙曾經對此作出了很高的評價:“章懷之注範,不減於顏監之注班。”意思是說,李賢(謚號章懷太子)所注的範曄《後漢書》,水平不低於顏師古(曾任秘書少監)所注的班固《漢書》。

時至今日,我們閱讀的比較權威的《後漢書》版本,仍然是李賢的這個注本。

看著李賢得意揚揚地捧出他的《後漢書注》,武後當時的憤怒可想而知。

她斷然沒有想到——眼下的李賢居然會比當初的李弘走得更遠,對她的挑釁和攻擊也更為有力、更加明目張膽!

這是武後絕對無法容忍的。

既然李賢可以無視她的鞭子,她當然只能動用鐵錘和匕首了。

儀鳳元年,新太子李賢以一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姿態,義無反顧地走上了一條和武後抗爭並決裂的道路。

很顯然,這是在步李弘之後塵。

很顯然,這是一條不歸路。

正當武後與太子的沖突日漸升級之際,一則聳人聽聞的流言又在宮中不脛而走。流言說太子李賢並不是天後的親生兒子,而是天後的姐姐韓國夫人所生。

沒有人知道這則流言的出處,只知道它一下子就在朝野上下傳得沸沸揚揚,並且使得武後和李賢原已異常緊張的母子關系變得雪上加霜。

面對這則殺傷力極強的流言,一貫自信而倔強的李賢也不得不產生了深深的疑懼。

他知道,盡管這種居心叵測的流言蜚語從來不值得深究,更不值得讓人牽腸掛肚,可他還是不無痛苦地發現——這則流言並非空穴來風!

原因很簡單,只要算一下武後幾個子女的出生日期,李賢的身世自然就顯得疑竇叢生了:李弘生於永徽三年(公元652年)的下半年,而李賢生於永徽五年(公元654年)的十二月,其間相隔二年。這本來很正常,但是問題在於,在弘和賢之間,還有一個在繈褓中便已夭折的安定公主!

這就是說,如果李賢真的是武後所生,那武後就必須在兩年之間連續懷孕並產下三個子女,這可能嗎?

顯然不太可能。

既然如此,那李賢會不會真的如流言所說,是韓國夫人所生的呢?

可能性很大。

因為武後當時正以昭儀的身份得寵於高宗,她的姐姐就有可能以這層關系得以自由出入禁中,並因此被高宗寵幸,產下李賢。可韓國夫人根本沒有任何名分,所以,如果高宗想要留下這個孩子,唯一的辦法只能是讓武後認養。而當時武後正與王皇後激烈較量,就算她對高宗和韓國夫人的曖昧關系心生不爽,也只能以大局為重,暫時忍耐。所以我們認為,在當時那種特殊的形勢下,由武後出面認下姐姐的這個“未婚先有子”,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在這個世上無憂無慮地活了二十幾年,有一天卻猛然發現,自己的身世原來是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謎團!這樣的發現無論對誰來講,都是一個異常強烈的打擊。

李賢當然也不會例外。面對這個巨大的謎團,他感到憤怒,也感到悲哀。可他卻不知道要如何消解自己的憤怒和悲哀。他既不可能去問武後——我到底是不是你的親生兒子?也不可能去問高宗——當年您和韓國夫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所以,他只能咬緊牙關,對一切保持沉默。

用沉默來對抗這則居心叵測、甚囂塵上的流言,用沉默來對抗那個身份曖昧、性格冷酷的“母親”!

接下來的日子,大明宮中可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有關太子身世的流言還沒有消停,又有一些讓人不快的政治謠言開始在李賢的耳邊嚶嚶嗡嗡地飛舞。

此前的流言來歷不明,讓人想發泄都找不到對象。可這次卻不同,所有的謠言都有一個明確的制造者和傳播者。

這個人就是明崇儼。

明崇儼是一個術士,在江湖上名聲很響,據說很早就跟師傅學了一手絕活——役使鬼神。除此之外,他還擅長畫符、厭勝、醫術等,總之是旁門左道中的頂尖高手。乾封初年(公元666年),明崇儼在某地當縣丞,當地刺史的女兒得了絕症,眼看就要沒救了,明崇儼不知從哪裏搞來了一副偏方,竟然藥到病除、妙手回春,把上司女兒的一條命硬是從鬼門關外拉了回來。

從此,明崇儼名聲大噪,連天子李治都被他驚動了,很快就把他召進宮中,對他甚為賞識。明崇儼入宮後,屢經升遷,於儀鳳二年(公元677年)被任命為正諫大夫,並得到天子特許,入閣侍奉。從此明崇儼就成了高宗和天後身邊的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