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除最後的障礙——李賢

據說李賢天性聰敏,很小的時候就已熟讀《尚書》《禮記》《論語》等儒家經典,並能背誦古詩賦數十篇,有“暫經領覽,遂即不忘”的本領。由於他勤奮好學,腹有詩書,所以自然也就“容止端雅,深為高宗所嗟賞”。

上元二年六月,李賢剛剛繼任太子,高宗旋即命他監國。

在治理朝政方面,新太子的經驗固然是不及一生中七次監國的故太子李弘,但是李賢的表現也並未讓朝野失望。在監國期間,史稱其“處事明審,為時論所稱”。高宗喜出望外,很快便降下一道手詔,對李賢大加褒揚,說他“自頃監國,留心政要。撫字之道,既盡於哀矜;刑網所施,務存於審察。加以聽覽余暇,專精墳典……”他在施政中既能做到寬厚公正,又不失精明審慎;而且表揚他在繁忙的政務之余還能用功讀書等等。總之,新太子的各方面表現都讓高宗十分欣慰,所以在手詔的最後,高宗還特意強調了八個字——“家國之寄,深副所懷!”(《舊唐書·章懷太子傳》)

在此,高宗的滿腔殷切之情溢於言表——他迫切希望李賢能夠在政治上盡快成熟起來,以便早日接班。

高宗之所以表現得如此迫不及待,是因為李弘之死對他造成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在過去的十多年裏,高宗花費了大量的心血,剛剛把李弘培養成一個朝野公認的合格接班人,可他卻說沒就沒了。這不僅讓高宗多年的努力全部白費,而且給東宮造成了一個青黃不接的權力真空。所以,此時擺在高宗面前最緊迫的任務,就是必須在最短時間內重新打造一個儲君——一個讓文武百官和朝野上下都能服膺並擁戴的合格儲君!

為了盡快達成這個目標,高宗在上元二年的八九月間,亦即李弘剛剛下葬之後,馬上對宰相班子(實際上就是東宮班子)作出了調整:

原太子左庶子、同三品劉仁軌升為左仆射、同三品,兼太子賓客。

原戶部尚書,兼太子左庶子戴至德升為右仆射、同三品,兼太子賓客。

原大理卿兼太子左庶子、同三品張文瓘升為侍中,兼太子賓客。

原中書侍郎、同三品郝處俊升為中書令、同三品,兼太子賓客。

原吏部侍郎兼太子右庶子、同三品李敬玄升為吏部尚書兼太子左庶子,同三品如故。

顯而易見,整個宰相班子及故太子弘的原班人馬,現在已經全部轉為新太子賢的東宮屬官。朝野上下都看得出來,以高宗培養李賢的決心之大、力度之強,如果不出現什麽意外的話,新太子賢必將很快入繼大統、登基為帝。

然而,緊接著發生的一件事情,卻幾乎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

這就是至今仍然令人百思不解並且眾說紛紜的“高宗遜位”事件。

儀鳳元年(公元676年)四月,高宗忽然向宰相們提出,準備讓武後“攝知國政”,實際上就是打算遜位給天後。

這是怎麽回事?

高宗莫非是病糊塗了?剛剛在李賢身上花了那麽大力氣、做了那麽多事情,現在自己又把它全盤推翻,說要遜位給天後,他到底什麽意思?

如此出人意料的荒唐提議立刻遭到宰相們的強烈反對。

中書令郝處俊憂心忡忡地說:“臣聞《禮經》雲:‘天子理陽道,後理陰德,外內和順,國家以治。’然則帝之於後,猶日之於月,陽之於陰,各有所主,不相奪也。若失其序,上則謫見於天,下則成禍於人。昔魏文帝著令,雖有少主,尚不許皇後臨朝,所以追鑒成敗,杜其萌也。況天下者,高祖、太宗之天下,陛下正合慎守宗廟,傳之子孫,誠不可持國與人,有私於後。且曠古以來,未有此事,伏乞特垂詳審!”同時,另一個宰相李義琰也說:“處俊所引經典,其言至忠,聖慮無疑,則蒼生幸甚!”(《唐會要·識量上》)

其他宰相的意見雖然沒有記載,但是他們的立場卻不難推知。比如劉仁軌,曾是李義府的頭號政敵,而且歷來反對武後臨朝,他當然不會支持天後攝政;再如戴至德和張文瓘,長期兼任東宮僚屬,在李弘最後一次監國期間又曾實際主持政務,和武後之間無疑也存在著極大的利益沖突和權力緊張關系。因此,高宗的動議必然會遭到宰相們的否決。

雖然這個遜位動議最終沒有付諸實施,但是此舉卻讓宰相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同時也給後世的治史者留下了一個大大的疑問——

高宗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們都知道,早在李弘臨死之前,高宗就已經宣布要禪位給他了。就算是在李弘暴亡之後,高宗也很快就把李賢立為太子,並且強烈表現出要讓他盡快接班的樣子,可為什麽在這個時候,高宗又一反常態,突然提出要遜位給武後呢?如果說是由於不堪忍受長年病痛的折磨,急欲脫卸治理天下的重擔,那他為什麽不幹脆傳位給李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