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糧沒有改變井岡山的困境

朱德挑糧的故事,表現了他與戰士同甘共苦、艱苦奮鬥的革命精神,但歷史事實證明,挑糧只解決了一時的困難,並沒有從根本上改變井岡山的困境。

紅軍到山下向老百姓買糧食,是需要錢的。“八月失敗”回到井岡山後,紅軍遭到了國民黨軍的圍困,不能四出遊擊,打土豪籌款。買米的錢越用越少,紅軍生活陷入了困境。毛澤東在1928年11月25日給湖南省委的報告說:“給養問題:湖南省委要我們注意士兵的物質生活,至少要比普通工農的生活好。現在軍中的生活則相反,恐怕什麽人的生活都很少有紅軍這樣壞的。因為現洋缺乏,每天每人五分大洋的夥食錢(米由地方供給),時常難乎為繼。‘打倒資本家,天天吃南瓜’,士兵的諺語表示了他們的苦處。耐得苦,比四軍更耐得苦的恐怕也少了。僅僅發夥食錢,此外一切費用都省掉,每月都需現洋萬元以上,出發全靠打土豪。但一則打過的地方,沒得打了;二則敵人圍得緊緊的……打土豪也不許你打遠。三則敵情之嚴重,單獨一兩營兵簡直不能出去籌款。要籌款須得多兵,問題就不簡單了。現在全軍五千人的冬衣,雖得了棉花,還缺少布。這樣冷了,許多士兵還是穿兩層單衣。好在苦慣了,而且什麽人都是一樣苦,從軍長到夥夫,一律吃五分錢的夥食。發零用錢,兩角即一律兩角,四角即一律四角。大家又都懂得是為了無產階級受苦,因此又不怨恨什麽人。雖然如此,經濟問題始終是很嚴重的。”[2](這是毛澤東報告的原始版本,後來《毛澤東選集》第一卷《井岡山的鬥爭》一文修訂時,刪去了其中大部分話。)

五分錢的夥食是什麽概念?井岡山老戰士黃達回憶:“那時的五分錢和現在的錢不太好換算。我小的時候,一塊銀元可以換八百個銅板。一分錢就是一個銀毫子,等於一百文。所以那時紅軍五分錢的夥食,每天只能吃三錢鹽、四錢油,常吃野菜、南瓜,很少吃肉,生活是很艱苦的。”

當時在28團當連長的粟裕回憶:“本來井岡山的經濟基礎就差,加上敵人的封鎖,就更困難了。部隊的生活是很艱苦的。布很難買到,軍衣都是自己動手作。領到白布,用鍋灰煮成灰顏色,裁好後自己一針一線地縫。我第一次做褲子時,不會裁,就把自己身上穿的一條褲子拆開來照樣子裁,然後再縫起來,做一條褲子縫兩次。穿著自己做的褲子格外高興。衣服很少更新,全身破破爛爛的。到了冬天,棉衣很少,號召共產黨員、團員不穿棉衣,讓給傷病員穿。所有幹部、戰士都會打草鞋,用稻草打。吃得也很苦,每天的夥食除糧食外,油鹽菜金五個銅板,基本上餐餐吃紅米、南瓜。南瓜吃了漲肚子,不好受。……最困難的是部隊吃不到鹽。不吃鹽,行軍、作戰沒得勁。後來自己熬硝鹽吃。硝鹽就是把房屋墻角下長的一種白毛刮下來,用水熬。那東西又苦又澀,但畢竟比沒有鹽好一些。”[3]

毛澤東也意識到井岡山可能堅持不了很久。他在給中央的報告中談到了“以贛南為退步”的想法。他說:“非經濟上到了絕路,非往贛南就無法維持時,決不走此一路。萬不得已時也許要往贛南,但完全是為經濟而不是政治的意義。”

1928年12月,彭德懷率領平江起義的紅五軍上了井岡山。彭雖然只帶來了800人,但每天要吃飯,更加重了朱、毛的負擔。冬季來臨,井岡山的日子真的過不下去了。粟裕說:“井岡山經濟基礎薄弱,地區比較狹小。西邊是湘江,最近距離五十多公裏;東邊是贛江,最近距離也只有約五十公裏。兩江水深,不能徒涉,限制著我軍的行動。向北是九江、南昌、武漢、嶽陽等大城市,不能求得發展。所以這個地區作為一個後方是可以的,從戰略發展觀點來看,作為大發展的基地不夠理想。”在這個沒有多少回旋余地的山區待著,早晚會被困死。所以,1929年1月,朱、毛在山下柏露村開會,決定帶紅四軍主力下山,跳出國民黨軍的包圍圈,開辟新的根據地。此後,朱、毛紅軍開始了進軍瑞金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