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與熊共舞(第2/14頁)

天亮後,我們的人開始用步槍和機槍反擊,而此時敵人則使用了野戰炮。我的浴室被炸成了碎片,衛隊的士兵也傷亡了1/3。但剩下的士兵們則更加頑強地抵抗著,其中一人爬上了一個制高點,射殺了很多敵人。上午8點,我們的彈藥已經所剩不多,於是便決定停止射擊,留著剩下的子彈等最後時刻再用。

此時再留在此地已經沒有意義,隊長建議我離開,衛兵們也都贊同,並表示他們會留在此地,以防敵軍尾隨追擊我們……後來,根據報道,那50名衛兵都犧牲了。

我們4個人——孫文的外國隨員鮑上校、兩個衛兵和我,只帶著日常必需品,順著那條通道爬行,準備逃離那裏。敵人很快便把火力集中到通道這邊,子彈呼嘯著從我們耳邊飛過。有兩次,子彈從我的太陽穴旁飛過,因為兩邊有堅固的護欄遮擋,我沒有受傷。我們很快便爬到一段護欄被損毀的地方,此時別無他法,只能快速沖過去。就在這時,鮑上校大叫一聲,鮮血順著他的腿流了下來:他被子彈擊中了大腿,一根動脈被打斷了。那兩位衛兵便架著他繼續往前走。

我們在通道裏爬了好幾個小時,最終爬進了總統府的後花園。敵軍的火力此時又集中到了總統府這邊,我們無法還擊,因為這棟樓四周都是私人住宅。

我們架著鮑上校來到一間臥室,匆匆給他包紮了一下傷口。他那痛苦的表情讓我們都很痛心,他卻不停地安慰我們說:“總有一天,勝利會屬於我們的。”

從上午8點到下午4點,我們一直處在密集的炮火攻擊之中,子彈四處亂飛。有一次,我剛離開一個房間幾分鐘,整個天花板就塌了下來。

下午4點,一直保持中立的師長魏邦平派一名軍官前來談和,提出投降條件。我們的衛兵提出的第一個條件就是保證我的安全,但那位軍官沒有答應,理由是他無權給別人的軍隊下達命令。此時對方的士兵已經完全失控,即使他們自己的軍官也控制不了他們了。不一會兒,總統府的鐵門被轟然打開,一群手持嗜血刺刀和手槍的敵軍沖了進來。不過他們並沒有過來刺殺我們,而是把我們手中的包裹給搶走了。我們抓住這個機會,朝著兩隊亂糟糟的士兵跑過去,各自奪路而逃。其中一隊是搶完東西後往外跑的士兵,另一隊是沖進來繼續搶掠的士兵。我頭戴鮑上校的帽子,身穿孫文的雨衣,成功地跑了出去。

又一隊敵軍猛沖過來,準備去搶劫財政部和海關督查辦公室。我們繞過這群瘋狂的暴徒,最終來到一條小巷,遠離了那群劫匪。此時,我已經是筋疲力盡,懇求衛兵開槍打死我。他們沒有聽我的話,而是一邊一個架著我的胳膊,拽著我繼續前行……地面上四處可見屍體,有的是國民黨的人,有的是普通百姓。他們的胸口都被子彈擊穿,四肢也都支離破碎。我們看到兩個人面對面蹲在一棟屋檐下,走上前去仔細一看,發現他們眼睛還睜得大大的,但已經死去多時。他們肯定是被流彈打中而死的。

這時,從一條小路裏又沖出一隊暴徒,擋住了我們的去路。我們幾個小聲地互相傳話,讓大家都躺在地上裝死。就這樣,我們又躲過了一劫。他們過去之後,我們爬起來繼續前行。衛兵們建議我不要看地上的屍體,以免暈倒。半小時後,四處的槍聲漸漸稀疏,我們來到一戶農家小屋前。屋主人擔心讓我們進去會給他惹來麻煩,試圖攆我們走。結果還沒等他開口,我就暈倒了。

醒來的時候,我看到衛兵們正在用冷水給我洗臉,一邊用扇子給我扇風。其中一個衛兵開門出去打探一下外面的情況,結果他剛一出門,我們就聽到一陣激烈的槍聲。屋內的那個衛兵一個箭步沖過去把門關上,然後對我說,屋外的那個衛兵已經中彈,這會兒估計已經不行了。

槍聲平息之後,我打扮成一個老農婦,那個衛兵則化裝成小販的模樣,然後我們一起離開了那座小屋。在路上,我撿了一個籃子,又拾了一些蔬菜放在籃子裏,一路帶著。後來我們來到一位朋友的家中,他家那天上午已經被搜查過一次。繼續往前走已經是不可能的了,於是我們便在那裏過了夜。那天晚上槍聲一直沒有停過,當聽到從炮艇那邊傳來的大炮聲後,我們立刻變得信心百倍:這說明孫文已經安全了……

第二天早上,我仍穿著那身農婦的衣服跟其他人一起到了廈門。在廈門,另一位在鑄造廠工作的朋友給我準備了一條小艇,我們一起坐著這條小船到了嶺南的一處住宅。江面上到處是裝滿戰利品(姑娘和財物)的船只,正在把這些戰利品往安全的地方運送。據說有兩個運氣不好的姑娘,因為跟我長得相像而被抓進了大牢。就在我離開廣州的那天下午,我過夜的那位朋友的房子再一次遭到搜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