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三(第2/4頁)

“戴維同意了,還建議我們一等他滿十四歲就把他送過去。”

傑裏現在只有十三歲。菲莉帕實際上把他離開的時間推遲了將近一年。但這並不是拉爾夫非常擔心的事情。蒙茅斯伯爵戴維娶了菲莉帕的女兒奧狄拉。“做護衛會促使一個男孩變成男子漢,”拉爾夫說,“但傑裏到了戴維手下,日子會很容易混。他的繼姐喜歡他——也許會袒護他。那樣他就經不起摔打了。”他沉思了片刻,又說:“我猜這就是你想送他去那裏的原因吧?”

她沒有否認,但又說道:“我以為你會很高興加強你與蒙茅斯伯爵的聯盟的。”

她說得對。戴維是拉爾夫在貴族中最重要的盟友。把傑裏送進蒙茅斯家,就等於在兩位伯爵間添了條新紐帶。戴維也許會喜歡這孩子。過些年後,也許戴維的兒子也會送到拉爾夫的伯爵城堡來做護衛。這樣的家族聯系,價值是不可估量的。“你能保證孩子在那邊不被慣壞嗎?”

“當然能。”

“嗯,那就好。”

“好的。我很高興來安排這件事。”菲莉帕站起了身。

但拉爾夫的話還沒完。“那麽羅利呢?他也可以去,那樣的話,他倆就在一起了。”

拉爾夫能看出,菲莉帕完全不喜歡這個主張,但她很聰明,沒有和他正面交鋒。“羅利還有點兒小,”她說,似乎在思考這個問題,“他還沒學好功課呢。”

“學習功課對於貴族來說遠不如學習打仗重要。畢竟,他是爵位的第二繼承人,萬一傑裏有個……”

“上帝不會容許那種事情發生的。”

“但願如此。”

“不過,我仍然認為他該等到十四歲。”

“我不知道。羅利總有些女人氣。有時候他會讓我想起我的哥哥梅爾辛。”他看出她眼裏閃過了一絲恐懼,但他猜想她是舍不得小兒子。他本想繼續說下去,只為折磨折磨她,然而十歲對於做一名護衛來說也的確太小了。“咱們走著瞧吧,”他含糊地說道,“他早晚得剛強起來。”

“時候到了,他會的。”菲莉帕說。

法官劉易斯·阿賓登老爺不是本地人,是倫敦國王法庭的一名律師,奉旨出巡到各郡法庭審理重案。他胖得像頭肥牛,面色白裏透紅,還留著一副精致的小胡子。他比拉爾夫小十歲。

拉爾夫一再告誡自己不要吃驚。他今年四十四歲。他這代人有一半已經被瘟疫奪去了性命。然而,每當他見到有權有勢的人比自己年輕,仍然會感到訝異。

他們和傑裏、羅利一起,在法庭客棧的一間側室中,等待著陪審團集合,嫌犯被從城堡中提來。交談中拉爾夫了解到劉易斯老爺作為一名年輕護衛參加過克雷西戰役,不過拉爾夫記不起他了。他對待拉爾夫小心翼翼,謙恭之極。

拉爾夫敏銳地試探著法官,想看看他有多難纏。“我們發現,雇農法令很難執行,”他說,“農民們一看到有辦法賺錢,就全然不顧法律了。”

“每個掙非法工錢的逃亡者背後,都有一個付他們錢的雇主。”法官說。

“對極了!王橋修道院的修女們就從來不遵守這條法令。”

“可是很難起訴修女呀。”

“我不明白為什麽。”

劉易斯老爺轉換了話題。“你對今天早上這件案子格外感興趣嗎?”他問。也許有人告訴過他,拉爾夫伯爵行使自己坐在法官身旁的權利,還很少見。

“殺人犯是我村上的農奴,”拉爾夫承認說,“不過我今天出席的主要原因是讓這兩個孩子看看審判將怎樣進行。等我一命嗚呼後,他倆中的一個很可能會成為伯爵。明天,他們還要去觀看絞刑。他們越早看到死人越好。”

劉易斯點頭表示贊同。“貴族的兒子可不能心軟。”

他們聽見法庭的書記員敲響了木槌,隔壁房間裏的喧囂聲靜了下來。拉爾夫的擔憂卻沒有減弱:他從劉易斯老爺的言談中沒有探聽出什麽。也許這本身就表明了他將難以施加影響。

法官打開了門並站到一旁,讓伯爵走在前面。

房子的近端,兩把大木椅擺放在講台上,旁邊有一張矮矮的長凳。當傑裏和羅利在長凳上落座時,人群中傳來了一陣興味盎然的低語聲。人們看到長大後將成為自己主子的孩子,總會饒有興趣。但拉爾夫心想,還不止於此,這兩個還不到青春期、滿臉稚氣的孩子,顯然與處置暴力、偷盜和欺騙事務的法庭不大相稱。他們看上去就像是豬舍裏的羊羔。

拉爾夫坐在了兩把椅子中的一把上,心裏回想著二十二年前的那一天,也是在這個法庭,他作為被控強奸犯站在被告席上——對於一名領主來說,那真是個可笑的指控,而所謂的受害者竟是他自己的農奴。菲莉帕是那場控告的幕後黑手。哼,他已經讓她為此嘗到了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