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第4/6頁)

他們照約定一天拿到兩便士的工錢,格溫達急切地盼望著他們幹滿了一星期活的第一個周末,到時候他倆每人都能拿到十二便士——一先令啊!——比他們先前掙的最高的工錢都要高一倍呢。他們該怎麽花這一筆錢呢?

無論伍爾夫裏克還是格溫達都沒在韋格利之外的地方幹過活,他們驚訝地發現,村子和村子並不一樣。這裏的最高掌權人是王橋的女修道院副院長,這就是不同的原因。拉爾夫的統治是個人專橫式的:求他點事簡直就是冒險。對比起來,奧特罕比的人似乎在大多數情況下好像都知道女副院長所想,遇到爭執他們就會揣摩,若是請她裁決,她會怎麽說。

這類輕微的分歧,在拉爾夫到來時就發生了。

夕陽西下,他們都從地裏向家中走:大人們幹活都累了,孩子們在前頭跑著,扶犁手哈裏趕著沒卸軛的牛群殿後。臉上有燙傷的卡爾·沙夫茨別裏和伍爾夫裏克及格溫達一樣,都是新來的,他在清晨抓了三條鰻魚給家裏人當晚飯,因為那天剛好是星期五。問題在於:雇工是否和佃戶同樣有權在齋戒日裏從奧特罕河裏捕魚。扶犁手哈裏說,這種特權擴展到了奧特罕比的全體居民。總管太太維則說,佃戶對地主享有慣常的定例,而雇工卻沒有,有額外義務的人應該有額外的權利。

人們把威爾總管叫來作決定,他的裁決卻不同於他妻子。“我相信副院長嬤嬤會說,若是教會希望人們吃魚,那麽就該給他們提供吃的魚。”他說,當即被大家一致接受了。

格溫達向村子望去,她看到了兩個騎馬的人。

一股冷風猛然吹了過來。

來人在田地對面的半英裏開外,正在與村民們走的小路成角度地斜插向住宅。她看得出他們有武器。他們騎著高頭大馬,而且衣著臃腫——好鬥的人通常都穿著厚厚的衲襖。她用臂肘捅了捅伍爾夫裏克。

“我已經看見了。”他陰沉著臉說。

這種人到一個村子不會是沒目的的。他們輕賤種莊稼和養家畜的百姓。他們來的目的通常只是為了從農人手中拿走他們高傲得不肯自己動手制作的東西:面包、肉類和飲料。他們自視的權利和自定的價格,總是與農民的看法有出入;因此麻煩是不可免的。

又過了一會兒,所有的村民都看到了他們,人群立刻安靜下來。格溫達注意到,哈裏轟著牛群稍稍轉了下方向,朝村子的遠端走去,不過她無法當即猜出其原因。

格溫達肯定,這兩個人是來找外逃的雇工的。她暗自祈禱,他們會是卡爾·沙夫茨別裏或別的新來的人原先的雇主。然而,當村民們走近那兩個騎馬的人時,她認出了拉爾夫·菲茨傑拉德和阿蘭·弗恩希爾,她的心沉了下去。

這正是她畏懼的時刻。她早已知道,拉爾夫總有機會會發現他們跑去的地方:她父親可能猜得到,而且不能指望他會閉口不說。雖說拉爾夫無權把他們帶回去,但他是騎士,是貴族,這種人通常都是為所欲為的。

要跑已經來不及了。人群走在寬闊的耕地之間的小徑上:如若有人從中外逃,拉爾夫和阿蘭會一眼看到並追將上去;那樣一來,格溫達和她的家人就會失去和其他村民在一起而可能多少有一些的保護了。他們在開闊地裏無處可走了。

她叫著她的倆兒子:“薩姆!大衛!過來!”

他們要麽是沒聽見,要麽是不想回來,還在繼續向前跑。格溫達去追他們,可他們以為這是在做遊戲,竭力跑著讓她抓不到。這會兒他們已經到了村邊了,而她卻覺得沒力氣去捉他們了。她幾乎帶著哭腔喊道:“回來!”

伍爾夫裏克接過手去。他越過她,毫不費力地趕上了大衛。他把那孩子攬到了懷裏。但他來不及捉薩姆了,那孩子高聲笑著跑進了分散的住房中。

兩個騎馬的人在教堂邊拉住了韁繩。在薩姆向他們跑來時,拉爾夫催馬向前,然後從鞍上俯身,抓住了那孩子的襯衣。薩姆嚇得一聲大叫。

格溫達尖聲驚呼。

拉爾夫把孩子放到馬的頸後。

伍爾夫裏克挾著大衛,趕過來攔在拉爾夫馬前。

拉爾夫說:“我猜,這是你的兒子吧。”

格溫達嚇壞了。她擔心她的兒子。拉爾夫若是攻擊一個孩子未免有失尊嚴,但難免出個事故。而且還有另一層危險。

伍爾夫裏克看到拉爾夫和薩姆在一起,就可能明白他們是父子。

薩姆當然還是個小男孩,有兒童的身體和面容,但他長著拉爾夫的粗硬頭發和深色眼睛,他那瘦瘦的肩膀也又寬又方。

格溫達瞅著她丈夫。伍爾夫裏克的表情中沒有跡象表明他看出了在她看來是如此明顯的事實。她掃視著其他村民的面孔。他們似乎對這赤裸裸的事實不以為意——只有總管老婆維是例外,她死盯著格溫達看。那老悍婦說不定猜出了些什麽。不過別人倒是一時還沒看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