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第3/6頁)

他們走在路上的時候,她想到了她父親喬比。他一聽說她沒回韋格利,就會想起他聽到的談話,猜到她去了奧特罕比。他不會被梅爾庫姆的說法所愚弄:他本人是個出色的騙子,經驗老到,這樣簡單的小把戲絕蒙不了他。不過,會有人想到跟他打聽她的去處嗎?人人都知道,她從來不和她父親說話。而且,就算他們當真問到他,他會把他的懷疑全盤托出嗎?也許,他的一絲殘存的父愛會使他保護她吧?

她對此無能為力,所以幹脆不去考慮他了。

那是個行路的好天氣。地面松軟,有不久前的雨水濕潤著,因此不見塵土,而且天氣幹燥,陽光適度,不冷也不熱。兩個孩子很快就走累了,尤其是小的那個大衛,不過伍爾夫裏克善於用歌曲和童謠轉移他們的注意力,還考問他們知不知道樹木的名稱,跟他們做數字遊戲,給他們講故事。

格溫達簡直難以相信他們的決定。昨天的這一時刻,還覺得他們的生活永遠都改變不了:苦工、受窮,沒有指望,會是他們一輩子的命運。而如今,他們正在奔向新生活的大路。

她想到了她和伍爾夫裏克住了十年的那所房子。她沒有丟下很多東西:幾個做飯的鍋,一堆新劈的木柴,半塊火腿和四條毯子。她除去身上穿的再沒有別的衣服,伍爾夫裏克和孩子們也一樣,沒有珠寶、緞帶、手套或梳子。十年前,伍爾夫裏克在院子裏養過雞和豬,但是在赤貧的日子裏,都逐漸把它們吃掉或賣掉了。他們那點家當,在奧特罕比那充滿希望的地方,一星期的工錢就可以買好補齊了。

按照哈裏的指點,他們在奧特罕河的一處泥濘渡口過河來到南面的大路上,然後向西,沿河向上遊走。他們越往前走,河流越窄,直到兩條山脈夾著的土地。“真棒,多肥的土地啊,”伍爾夫裏克說,“只是耕起來要用重犁了。”

中午時分,他們來到了有石頭教堂的大村莊。他們到達教堂緊鄰的一棟木材加灰漿的房子門前。格溫達慌裏慌張地敲著門。難道會有人告訴她,扶犁手哈裏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這裏根本就沒有活計?難道她讓全家走了半天卻一無所獲?要是返回韋格利,求內森總管再重新收留他們該有多麽羞辱啊。

一個灰發老婦來到門口。她盯著格溫達,那懷疑的目光是一切地方的村民看陌生人時都會有的。“嗯?”

“午安,太太,”格溫達說,“這裏是奧特罕比嗎?”

“是啊。”

“我們是找活幹的雇工。扶犁手哈裏告訴我們到這兒來的。”

“是嗎?”

格溫達不知道是出了什麽岔子,還是這老婦人就是壞脾氣。她幾乎把這個問題問出口了。她控制住自己,改口說:“哈裏住在這房子裏嗎?”

“當然不,”那老婦答道,“他只是個扶犁手。這裏是總管的家。”

格溫達猜想,總管和扶犁手有些不和。“這麽說,我們也許該見見總管。”

“他不在這兒。”

格溫達耐心地說:“你能不能發發善心,告訴我們在哪兒能找到他?”

那婦人指著山谷對面。“北地。”

格溫達轉身去看所指的方向。待她再轉回來,那老婦已經進了房子不露面了。

伍爾夫裏克說:“她像是不高興見到我們。”

“老年婦女都不喜歡變動,”格溫達評論說,“咱們把總管找出來吧。”

“孩子們都累了。”

“他們很快就能休息了。”

他們邁步穿過田地。田壟上一片忙碌景象。兒童們在犁過的地裏揀著石子,婦女們在撒種,男人們在用大車運糞肥。格溫達看到了遠處的耕牛,八頭犍牛在濕潤、沉重的土地上耐心地拉著犁。

他們遇到了一夥男女正在使勁地移動陷在溝裏的一部馬拉耙。格溫達和伍爾夫裏克伸手幫忙,把耙往溝外推。伍爾夫裏克寬大的後背扭轉了局面,耙給推出了溝。

所有的村民都轉過來打量著伍爾夫裏克。一個臉上一側因一塊舊燙傷而破了相的高個子男人友好地說:“你是個有用的夥計——你是誰?”

“我是伍爾夫裏克,我妻子叫格溫達。我們是找活兒幹的雇工。”

“你正是我們需要的人,伍爾夫裏克,”那人說,“我是卡爾·沙夫茨別裏。”他伸出手來握手。“歡迎到奧特罕比來。”

拉爾夫在八天之後就來了。

伍爾夫裏克和格溫達已經搬進了一棟修理得很好的小屋,裏面有石砌的煙囪和樓上的臥室,他們可以和孩子們分開睡覺了。他們受到了年長而且保守的村民存有戒心的接納——尤其是總管威爾和他的妻子維,就是他們剛到的那天態度粗暴的那個老婦人。但扶犁手哈裏和年紀較輕的人則對這樣的變革很興奮,而且樂於在地裏有了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