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二(第3/6頁)

“我們不再沒有副院長了,菲利蒙兄弟。”凱瑞絲挺身向他走去,“我剛剛當選。”

修女們都痛恨菲利蒙,大家群起歡呼。

他說:“戈德溫神父不同意這次選舉。”

“太遲了。告訴他,凱瑞絲嬤嬤現在掌管女修道院——而且她趕你出去。”

菲利蒙退著向外走。“你們的選舉在沒得到主教的認可之前,你還不是副院長!”

“出去!”凱瑞絲說。

修女們齊聲呼應。“出去!出去!出去!”

菲利蒙嚇慌了。他不習慣遭到蔑視。凱瑞絲又沖他邁進一步,他又朝後退了一步。他被這場面驚呆了,嚇壞了。眾人的呼喊聲更高了。他猛地調轉身,抱頭鼠竄了。

修女們歡呼大笑著。

但凱瑞絲明白,他臨走時扔下的那句話是實情。她的當選還要經過亨利主教的認可。

而戈德溫一定會竭盡全力阻止主教的認可。

鎮上的一隊志願者在河對岸的荒蕪林地中清理出一英畝土地,戈德溫也在把新地開辟為墓園的進程中。城墻之內的教堂墓園都已用光,大教堂墓場的余地在迅速縮減。

在刺骨的嚴寒中,戈德溫邁步走在那地方的邊界上,他噴灑的聖水觸地即凍成冰淩,跟在他身後的修士和修女唱著聖歌。雖說儀式尚未結束,掘墓人已經動手挖土了。一堆堆新土在邊緣筆直的坑旁整齊地排成一行行,相隔盡可能地緊湊,以節省地面。但一英畝的墓地不夠維持太久,人們已經開始清理另一塊林地了。

在這種時刻,戈德溫不得不保持鎮定。瘟疫一如湧來的潮水,一無阻擋地淹沒了沿途所有的人。在聖誕節前的一周裏,修士們已經掩埋了上百人,這幾個月還在增加。約瑟夫兄弟在昨天死去,還有兩名修士現在正在臥病。什麽時候才算了結呢?難道世人都要死嗎?戈德溫本人能逃過此劫嗎?

他驚懼之中停下了腳步,盯著用來灑聖水的金質灑水器,仿佛他想不通那物件怎麽會到了他手中。一時之間他慌亂得邁不動步了。這時,走在隊列最前面的菲利蒙輕輕地從後面推了他一把。戈德溫踉蹌向前,重新邊走邊灑聖水。他得把這些駭人的念頭逐出腦海。

他把思緒轉向修女們的選舉。他的布道起初的反應十分有利,他以為伊麗莎白勝券在握了。形勢急轉直下,凱瑞絲的人緣恢復迅猛,使他措手不及。菲利蒙技窮的幹擾成了出手過遲的絕望之招。戈德溫每想到此,就恨不得高聲尖叫。

但是事情還沒有完。凱瑞絲雖然蔑視菲利蒙,不過在亨利主教批準之前,她無法認為她的地位已經穩固。

不幸的是,戈德溫至今還沒機會巴結亨利。這位不講英語的新主教只來過王橋一次。由於他是新人,菲利蒙還來不及弄清他有什麽致命的弱點。但他是個男人,又是個教士,因此他理應站在戈德溫一邊反對凱瑞絲。

戈德溫已經給亨利寫了信,說凱瑞絲迷惑了眾修女相信她能挽救她們不致死於瘟疫。他講述了凱瑞絲的過去:八年前受控為異教徒,並被審判和判刑,後得到塞西莉亞的解救。他希望亨利能到王橋來,以他的頭腦堅定地對凱瑞絲作出預判。

可是亨利什麽時候會來呢?主教缺席了大教堂的聖誕節儀式是極其罕見的。能幹又難以捉摸的副主教勞埃德來信解釋說,亨利在忙於任命教士替代死於瘟疫的人。勞埃德可能反對戈德溫:他是威廉伯爵的人,由於威廉已故的兄弟理查而得到了他的地位;而且威廉和理查的父親羅蘭伯爵本來也痛恨戈德溫。但勞埃德不會作決定,只有亨利才會。前景難以預蔔。戈德溫感到他失去了控制。他的前途受到了凱瑞絲的威脅,他的生命也受到了無情的瘟疫的威脅。

奉獻儀式快結束時,下起了小雪。就在清理完的地面之外,七支送葬隊伍都站立不動,等待儀式準備完畢。在戈德溫的信號下,他們向前行進了。第一具屍體已在棺材裏,其余的裹著屍衣停在屍架上。在好時日,棺材對有錢人都是奢侈品,但眼下木材昂貴,制棺人也忙不過來,只有非常有錢的富戶才買得起木頭棺材下葬。

在第一支隊伍的前頭是梅爾辛,他的紅銅色須發上蒙著雪花。他抱著他的小女兒。戈德溫推斷,棺材中富有的死者應該是貝茜·貝爾。貝茜死時沒有親屬,把客棧留給了梅爾辛。戈德溫酸溜溜地想,錢簡直像濕葉子一樣沾到了那人的身上。梅爾辛已經擁有了麻風病人島和在佛羅倫薩掙下的錢,如今又得到了王橋最忙碌的客棧。

戈德溫之所以知道貝茜的遺囑,是因為修道院有權征收遺產稅,並從那地價中拿到很大的比例。梅爾辛毫不遲疑地用佛羅倫薩金幣支付了那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