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第3/4頁)

伍爾夫裏克從一個架子上取下一個陶罐,往一只木碗裏倒了淡啤酒。“開開心吧,”格溫達酸酸地說,“這一陣子你就不必自己買淡啤酒了。”

伍爾夫裏克拉家常似的說:“說來奇怪,珀金居然會沒錢。他是全村最富的——不算內森總管。”

“珀金當然有錢,”格溫達說:“在他家壁爐的下面有一罐銀便士呢。我見過的。”

“那他憑什麽不給我的工錢呢?”

“他舍不得動他的儲蓄唄。”

伍爾夫裏克吃了一驚。“這就是說,只要他願意,是付得起我們的工錢的?”

“當然啦。”

“那我何必要幹活吃飯呢?”

格溫達不耐煩地咕噥了一聲。伍爾夫裏克領悟得太慢了。“因為不這樣我們就沒活兒幹。”

伍爾夫裏克覺得他們受了騙。“我們應該堅持要他付工錢。”

“那你為什麽不堅持呢?”

“我不知道壁爐下有一罐便士的事。”

“看在上帝的分兒上,你當真認為,一個像珀金那樣的有錢人會因為沒賣出去一車蘋果就窮了嗎?自從他十年前把你父親的田畝弄到手以來,他就一直是韋格利村裏土地最多的人。他當然有存錢啦!”

“是啊,我明白了。”

他喝光淡啤酒的當兒,她一直盯著爐火,隨後他們就上床了。他用雙臂摟住她,她把頭靠在他胸前,但她不想做愛。她氣憤難平。她告訴自己不該把氣撒到她丈夫身上:是珀金而不是伍爾夫裏克讓他們如此潦倒。但她也確實生伍爾夫裏克的氣——他可真氣人。她感到他漸漸地入睡了,她才意識到,她的氣憤並非因為工錢。這種不幸是不時地會降臨到每一個人頭上的,就像天氣不好和大麥發黴一樣。

那又是怎麽回事呢?

他想起了安妮特下車時摔到伍爾夫裏克身上的樣子。她一想起安妮特的媚笑,還有伍爾夫裏克興奮得臉都紅了的情景,她真想扇他一耳光。她心想,我生你的氣,是因為那個不值分文、頭腦空空的騷娘們還能讓你這麽癡呆。

聖誕節前的那個禮拜天,禮拜過後在教堂裏舉行了一次采邑法庭活動。天氣嚴寒,村民們都裹著外衣或毯子,紮堆站著。內森總管在主持。采邑的地主拉爾夫·菲茨傑拉德已經多年沒在韋格利露面了。格溫達心想,這樣更好。何況,如今他是拉爾夫爵士,他的采邑中另有了三座村莊,因此對牛群和牧場興趣不大了。

阿爾弗裏德·肖特豪斯這個星期死了。他是無嗣的鰥夫,卻有十英畝土地。“他沒有自然繼承人,”內森總管說,“珀金願意接手他的土地。”

格溫達吃了一驚。珀金怎麽能想到再弄些土地呢?她驚訝之下沒有當即作出反應,而吹風笛的亞倫·阿普爾特裏第一個發言了。“阿爾弗裏德從夏天以來身體一直不好,”他說,“沒有秋耕,也沒有播種冬小麥。這些活都得幹。珀金的兩只手是忙不過來的。”

內森咄咄逼人地說:“你自己是不是想要這塊地?”

亞倫搖搖頭。“再過上幾年,等到我的兒子們長到可以幫忙的時候,我會對這樣的機會試一試的,”他說,“現在我還幹不成。”

“我能幹好。”珀金說。

格溫達皺起了眉頭。內森顯然是想要珀金占有那土地。不消說,準是有了賄賂的承諾。她早就知道,珀金有錢。但她對揭發珀金的兩面派不感興趣,她盤算的是,怎麽把這一局面轉向對自己有利的方向,從而讓她家擺脫貧困。

內森說:“你可以再雇一個人嘛,珀金。”

“等一等,”格溫達說,“珀金對現有的雇工都付不起工錢呢。他怎麽能要更多的地呢?”

珀金大驚失色,但他難以抵賴格溫達所說的事情,只好保持沉默。

內森說:“好吧,還有誰能對付那塊地?”

格溫達應聲說道:“我們來種。”

內森面露驚惶。

她馬上補充說:“伍爾夫裏克幹活是為了吃飯。我又沒活幹。我們需要土地。”

她注意到好幾個人都點著頭。村裏人都不喜歡珀金的行為。大家都害怕有朝一日他們會遇到相同的局面。

內森看出來他的打算有泡湯的危險。“你們交不起啟用的費用。”他說。

“我們可以一次交上一點。”

內森搖著頭。“我想要一個能夠馬上交錢的佃戶。”他環顧了一圈聚集在這裏的村民。然而,沒有一個人主動上前。“大衛·瓊斯呢?”

大衛是個中年人,他的兒子們都各有自己的土地。“要是一年以前我就說要了,”他說,“但收獲季節的雨把我打退了。”

這樣一塊十英畝的富余出來的土地,若是在平時,早就有雄心勃勃的村民爭著搶著要了,但這是個糟糕的年景。格溫達和伍爾夫裏克卻不同。一來,伍爾夫裏克一直在期盼著有他自己的地。對阿爾弗裏德的土地,伍爾夫裏克並沒有生來就有的權利,但總還是聊勝於無吧。再者,格溫達和伍爾夫裏克已經走投無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