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第3/8頁)

到星期三時,除了兩座主要橋墩的殘樁外,橋的殘骸已清理完畢,木頭都堆在了岸上。河道開放了,平底船和木筏就可以滿載著在羊毛集市上采購的羊毛及其他貨物,離開王橋前往梅爾庫姆港,再從那裏運往佛蘭德和意大利了。

凱瑞絲和埃德蒙到河邊檢查河道清理情況時,梅爾辛正用打撈上來的木頭紮一只木筏,準備擺渡人們過河。“木筏比船要好,”他解釋道,“牲畜可以自己上下,車子也可以直接推上來。”

埃德蒙表情憂郁地點了點頭。“為了每星期的集市,也只好如此了。幸虧到下一屆羊毛集市時,我們就能有一座新橋了。”

“我看還不行。”梅爾辛說。

“可你跟我說過,建一座新橋需要一年!”

“是的,那是說建一座木橋。可如果再建一座木橋,還會塌的。”

“為什麽?”

“請跟我來。”梅爾辛把他們領到一堆木料前。他指著一組巨大的圓木說:“就是這些木頭組成了橋墩——它們可能就是國王賜給修道院的那著名的二十四根英國最好的橡樹。請看看它們的底部。”

凱瑞絲能看出這些巨大的圓木原本是被削尖的,只是由於長年在水下泡著,它們的輪廓已經沒那麽分明了。

梅爾辛說:“木橋沒有基礎。柱子就是插在河床裏的。那樣並不結實。”

“可這橋已經矗立了好幾百年了!”埃德蒙憤憤地說道。每當他和人辯論時,他都像是要吵架。

梅爾辛已經習慣了,沒有在意他的語調。“可它現在塌了,”他耐心地說道,“有些情況發生了變化。木橋墩原先是結實的,現在卻不結實了。”

“什麽情況能發生變化?河還是那條河嘛。”

“是這樣的,先是你在岸上修了一座倉房和一個碼頭,還修了一道墻來保護你的財產。好幾個別的商人也紛紛效仿。我小時候常在上面玩的河南岸原先的泥灘大部分都沒了。於是河水就沒法再泛上泥灘了。結果水流就比以前急了——特別是在下了像今年這麽大的雨以後。”

“所以就必須建一座石橋了?”

“是的。”

埃德蒙擡起頭來,看見埃爾弗裏克也站在一旁聽著。“梅爾辛說建一座石橋需要三年。”

埃爾弗裏克點了點頭。“三個建築季。”

凱瑞絲知道,大多數建築工程都需要在溫暖的月份進行。梅爾辛曾向她解釋過,當灰泥還沒等抹勻就會凝固時,是不能建石墻的。

埃爾弗裏克繼續說道:“一季打基礎,一季搭橋拱,一季修橋面。每個階段後,都必須讓灰泥晾上三四個月,晾結實了,才能開始下一個階段,在上面繼續搭建。”

“三年沒有橋呀。”埃德蒙憂郁地說道。

“四年,除非你能馬上開工。”

“你最好是先為修道院估算一下費用。”

“我已經開始估算了,但這不是一下子就能成的。我還需要兩三天時間。”

“你盡快吧。”

埃德蒙和凱瑞絲離開了河岸,走上了主街。埃德蒙情緒激動地邁著他那偏向一側的步伐大步走著。盡管他的腿萎縮了,他卻從來不讓任何人扶他。為了保持平衡,他走路時像奔跑一樣大幅度地擺動著手臂。鎮上的人都知道要給他騰出足夠的空間,特別是當他顯得急匆匆時。“三年呐!”他一邊走一邊說著,“羊毛集市會受到沉重打擊。我不知道我們多久才能恢復正常。三年呐!”

他們回到家時,看到凱瑞絲的姐姐艾麗絲也來了。她仿照菲莉帕夫人的發式精心地束起了頭發,戴了頂帽子。她和彼得拉妮拉姑姑一起坐在桌旁。凱瑞絲從她們的表情上,一眼就看出她們一直在談論自己。

彼得拉妮拉走進廚房,端出了啤酒、面包和新鮮黃油。她給埃德蒙的杯子倒滿了酒。

彼得拉妮拉禮拜日那天大哭了一場,但自那以後她就很少再顯出因失去了弟弟安東尼而痛苦的跡象。令人意外的是,一向不喜歡安東尼的埃德蒙,倒好像傷心得多:人們經常在無意中發現他的眼眶裏湧起了淚花,盡管那淚花消失得也同樣快。

埃德蒙滿腦子都是關於橋的事情。艾麗絲本想質疑梅爾辛的判斷,但埃德蒙不耐煩地打消了她這個念頭。“這孩子是個天才,”他說,“他比很多建築匠師都懂得多,可他還沒出學徒期呢。”

凱瑞絲憤憤地說道:“可惜他還是要跟格麗塞爾達過一輩子了。”

艾麗絲起而為自己的繼女辯護:“格麗塞爾達沒有任何錯。”

“不,她有錯,”凱瑞絲說,“她根本就不愛梅爾辛。她引誘他,是因為她男朋友離開了鎮子,就是這麽回事。”

“梅爾辛是這麽跟你說的?”艾麗絲嘲諷地笑道,“要是一個男人不想做那事,他就可以不做——記住我的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