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第4/8頁)

埃德蒙咕噥了一句。“男人有可能經不起誘惑。”他說。

“哦,這麽說,你站在凱瑞絲一邊了,是嗎,爸爸?”艾麗絲說,“我一點兒也不奇怪,你一向都是這樣的。”

“這不是站在誰一邊的問題,”埃德蒙回答道,“一個男人也許事先並不想做某件事,事後也會後悔,但在一閃念間他的意願可能發生變化——特別是當一個女人耍花招時。”

“耍花招?你憑什麽認為是格麗塞爾達主動投懷送抱呢?”

“我沒這麽說。但是我知道一開始是她在哭,梅爾辛想安慰她。”

是凱瑞絲告訴他這些的。

艾麗絲憤憤地說:“你總是袒護那個不聽話的學徒。”

凱瑞絲正吃著塗了黃油的面包,但她一點兒胃口也沒有。她說:“我猜他們會生出半打肥胖的孩子。梅爾辛會繼承埃爾弗裏克的產業,又像他嶽父一樣,成為鎮上的一個業主,為商人蓋房子,諂媚教士以換取合同。”

彼得拉妮拉說:“要是那樣,不就求之不得了嗎?他將成為鎮上的頭面人物之一。”

“他本來有更遠大的前程的。”

“是嗎,當真?”彼得拉妮拉故作驚訝地嘲諷道,“他爸爸不過是個落魄的騎士,連給他妻子買雙一先令的鞋都買不起。你憑什麽認為他前程遠大?”

凱瑞絲被她的嘲諷深深地刺痛了。的確,梅爾辛的父母不過是窮食客,吃喝全靠修道院供給。對他來說,能繼承一位富庶的建築匠的產業的確意味著社會地位的提高。但她仍然認為他本應大有作為的。她說不清自己能為他勾畫出什麽樣的前程。她只知道他與鎮上所有的人都不同,她難以忍受他將成為一個普通人。

星期五那天,凱瑞絲帶格溫達去見“智者”瑪蒂。

格溫達還留在鎮上,是因為伍爾夫裏克也在,他要安排家人的下葬事宜。埃德蒙的女仆伊蓮幫格溫達烤幹了衣服,凱瑞絲為她包紮了腳,還給了她一雙舊鞋子。

凱瑞絲感到格溫達沒有把她森林歷險的全部真相說出。她說西姆把她帶到了強盜那裏,她逃跑了。西姆一路追她,在橋塌的時候死了。治安官約翰對她的說法很滿意:強盜是不法分子,因此西姆的遺產不用傳承。格溫達自由了。但是凱瑞絲相信,森林中一定還發生了些其他事情,一些格溫達不願說的事情。凱瑞絲沒有逼迫她的朋友。有些真相最好是深埋起來。

這星期鎮上人全在忙著辦葬禮。由於死者都是非正常死亡,葬禮的儀式也大同小異。給死者擦洗遺體,給窮人縫屍布,給富人釘棺材,給所有的人挖墓穴,給教士付錢。並非所有的修士都能做教士,只有幾個人有資格,於是他們排了班,一連幾天,一天到晚,在大教堂的北側為人們主持葬禮。王橋還有六座較小的教區教堂,那裏的教士也都忙得不可開交。

格溫達一直在幫著伍爾夫裏克忙前忙後,做著傳統上該由女人做的事情,擦洗遺體、縫屍布、挖空心思地安慰他。他有些魂不守舍。盡管他把葬禮的所有細節都安排得周到細致,卻會一連好幾個小時皺著眉頭,擺出一副奇怪的表情,眼睛茫然地盯著前方,好像是在解什麽巨大的謎。

到星期五那天,葬禮基本上都辦完了,但是代理副院長卡呂斯卻宣布星期日為所有遇難者的靈魂舉辦一場特殊的禱告,因此伍爾夫裏克要等到星期一才能走了。格溫達告訴凱瑞絲,他似乎對有一個同村的人陪伴他很是感激,但只有在談起安妮特時他才會顯出些生氣來。於是凱瑞絲提出再為她買一劑情藥。

她們在“智者”瑪蒂的廚房裏找到了她。她正在熬制藥物。小小的屋子裏彌漫著藥草、食油和葡萄酒的味道。“我已經把我要在星期六和星期天用的所有東西全都用光了,”她說,“我得重新備貨了。”

“不管怎麽說,你一定賺了些錢。”格溫達說。

“是的——如果我能把錢都收回來的話。”

凱瑞絲一驚。“怎麽,還會有人對你賴賬嗎?”

“有的人。我一向都要在人們還沒消痛時就提前收費。但如果他們一時沒錢,也不能不給他們治呀。大多數人事後都會付賬,但也有人不是。”

凱瑞絲為她的朋友憤憤不平。“他們怎麽說?”

“各種各樣的理由。付不起啦,藥沒起作用啦,服藥前沒經他本人同意啦,說什麽的都有。不過別擔心。世界上還是守信的人多,足夠我維持下去了。你們想要什麽?”

“格溫達的情藥在橋塌時丟了。”

“這好辦。你幹嗎不自己給她配一副呢?”

凱瑞絲一邊配藥,一邊問瑪蒂:“有多少孕婦最後會流產呢?”

格溫達知道她為什麽問這問題。凱瑞絲把梅爾辛的窘況全都告訴了他。兩個少女在一起的大部分時間都在談論伍爾夫裏克的冷漠和梅爾辛的高度責任感。凱瑞絲甚至動了自己買一副情藥用在梅爾辛身上的念頭,但最終還是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