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3/6頁)

戈德溫往壁爐裏又添了些柴火,就走了出去。副院長的房間在教堂的北側,而修士們的房間,以及男修道院的所有其他建築,都在教堂的南側。戈德溫渾身顫抖著穿過教堂的綠地,走向修士的廚房。

戈德溫本以為安東尼會對牛津一事模棱兩可,說等他再大一些再說,或者說等到那裏現在的學生有一人畢業後——因為安東尼天生就是個含糊其辭的人。但他是安東尼寵愛的人,他堅信舅舅最終會支持他的。安東尼直率的反對讓他深感震驚。

戈德溫思忖著,還有誰會求女副院長資助呢?二十六名修士中,有六名與戈德溫年齡相仿,他們都有可能。廚房裏,管窖人的助手西奧多裏克正在幫廚。他會不會是戈德溫在資助問題上的競爭對手呢?戈德溫注視著他將烤鵝放到了大盤子上,盤邊還有一碗蘋果醬。西奧多裏克頭腦聰明,善於學習。他有可能是競爭者。

戈德溫接過盤子端回副院長的房間,一路上憂心忡忡。如果塞西莉亞決定資助西奧多裏克,他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了。他沒考慮過退而求其次的計劃。

他想有朝一日做王橋修道院的副院長。他堅信自己會比安東尼做得好。而如果他做副院長很成功,就還有可能繼續高升,做主教、大主教,也許還能當上王室官員或謀士。他倒沒想明白假如自己有了這樣的權力該做些什麽,但他懷有強烈的飛黃騰達的雄心。然而,晉升高階只有兩條道路。一是生為貴族,再則就是依靠教育。戈德溫出身一個羊毛商家庭,他唯一的希望就是上大學。因此,他需要塞西莉亞的錢。

他把盤子放到桌上,聽到塞西莉亞在說:“但國王是怎麽死的?”

“他摔了一跤。”安東尼說。

戈德溫切開了烤鵝。“副院長嬤嬤,我可以給您切一塊胸肉嗎?”

“好的,請吧。摔了一跤?”她懷疑地說道,“看你說的,國王倒像是個步履蹣跚的老人。可他才四十三歲呀!”

“看守他的獄卒就是這麽說的。”前國王被廢黜後,一直被囚於伯克利城堡,距王橋有兩三天的路程。

“啊,是的,看守他的獄卒,”塞西莉亞說道,“莫蒂默的人。”她厭惡馬奇的伯爵羅傑·莫蒂默。他不僅領導了顛覆愛德華二世的叛亂,還勾引了國王的妻子伊莎貝拉王後。

他們開始吃了起來。戈德溫尋思著會不會有什麽東西剩下。

安東尼對塞西莉亞說:“聽你的話音,你好像懷疑這裏面有什麽陰謀。”

“當然不是——不過有人懷疑。人們議論說……”

“他是被謀殺的?我聽說了。但我親眼看過屍體,是赤裸的,上面沒有暴力的痕跡。”

戈德溫知道他不該插話,但他忍不住。“有傳言說國王死的時候,伯克利村所有的人都聽到了他的慘叫聲。”

安東尼不滿地白了他一眼。“每當有國王駕崩時,總有不少謠言。”

塞西莉亞說:“這位國王還不僅僅是死了。此前他還被議會趕下了台——這可是歷史上從沒發生過的事情。”

安東尼壓低了聲音:“廢黜他的理由很充分。據說他有淫亂之罪。”

他顯得很神秘,但戈德溫知道他在說什麽。愛德華有“男寵”——他對一些青年男子似乎有著非同尋常的寵愛。先是彼得·加韋斯頓。國王給了他太多的權力和特權,結果招致了貴族的嫉妒和怨恨。最終他以叛逆罪被處死。但後來又有其他“男寵”。人們議論說,難怪王後要找情人。

“我無法相信這樣的事情,”塞西莉亞說,她是個忠心耿耿的保皇派,“一定是森林裏的強盜們編造了這樣齷齪的邪行,一個有著王族血統的人不可能墮落到這地步的。還有鵝肉嗎?”

“有。”戈德溫掩飾住自己的失望說道。他把最後一塊鵝肉切下,放到了女副院長的盤中。

安東尼說:“現在至少沒有人能威脅新國王了。”愛德華二世和伊莎貝拉的兒子已被加冕為愛德華三世。

“他才十四歲,而且他是被莫蒂默扶上王位的,”塞西莉亞說,“誰才是真正的統治者?”

“貴族們都樂於保持穩定。”

“尤其是那些莫蒂默的親信們。”

“例如夏陵的羅蘭伯爵,你是這意思嗎?”

“他這些天倒顯得很是興高采烈。”

“你不會是說……”

“他和國王‘摔的那一跤’有什麽關聯?當然不是。”女副院長吃下了最後一塊肉,“這樣的想法說出來是很危險的,哪怕是在朋友當中。”

“的確如此。”

這時有人敲門,白頭掃羅走了進來。他和戈德溫年齡相同。他會不會是競爭對手呢?他勤奮而能幹,而且還有一大優勢——他是夏陵伯爵的遠親。但戈德溫懷疑他是否有去牛津的野心。他虔誠而靦腆。像他這樣的人,謙卑並非美德,而是與生俱來的。但任何事情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