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3/32頁)

“今年冬天不怎麽冷,”聖誕節後的一天上午,阿爾弗雷德說,“我們可以比往年早些動工。”

這句話引起了菲利普的思索。這個夏天,將覆蓋拱頂。等封頂之後,聖壇就可啟用了,王橋就不再是一座沒有大教堂的大教堂城。聖壇是一座教堂的最重要的部分,高高的祭壇和聖骸在最東端,叫做內殿,而大多數祈禱活動都在修士們就座的唱詩班席位上進行。只有在星期日和節日,教堂的其余部分才派上用場。聖壇一旦落成,原先的工地就成了教堂,盡管尚未最後竣工。

遺憾的是,他們幾乎還要等上一年,才會有這一切。阿爾弗雷德擔保,要在今年建築季節結束時為聖壇封好拱頂,而建築季節按照天氣,通常在十一月結束。但是,當阿爾弗雷德說,他可以早些動工時,菲利普開始考慮,他是否也能早日結束。如果教堂能在今年夏天開放,大家都會大吃一驚的。這正是他竭力尋求的姿態:這會震驚全郡,而且向人們發出了信號——王橋是不會長期遭到貶抑的。

“你能在聖靈降臨節完工嗎?”菲利普沖動地說。

阿爾弗雷德倒吸了一口涼氣,面露疑慮。“上拱頂是最需要技術的工作,”他說,“這事可急不得,你不能指望學徒們去做這種工作的。”

菲利普心煩地想,他父親會說出行與不行的。他說:“假如我給你再派些壯工——修士們,能幫上多大忙?”

“也就是一點吧。我們真正需要的是建築工匠。”

“我可能會再給你添上一兩個,”菲利普性急地說。溫暖的冬天意味著可以早些開始剪羊毛,因此,他可以指望比往年提前出售羊毛。

“我不知道,”阿爾弗雷德的樣子仍然不樂觀。

“要是我給工匠們額外發錢呢?”菲利普說,“要是在聖靈降臨節前封好拱頂,我外加一星期的工錢。”

“我還從來沒聽過這種事,”阿爾弗雷德說。他的樣子,似乎表示這一建議並不合適。

“好啦,任何事都有第一次嘛,”菲利普不耐煩地說。阿爾弗雷德的小心謹慎讓他沉不住氣了,“你看怎麽樣?”

“我對這種做法沒法說是或不是,”阿爾弗雷德木然地說,“我得和他們商量。”

“今天?”菲利普等不及地逼問。

“今天。”

菲利普只好對此表示滿意了。

威廉·漢姆雷和他的騎士們,緊跟在一輛高高裝著羊毛口袋的牛車後面,到達了沃爾倫主教的宮殿。新一年的剪羊毛季節開始了。沃爾倫和威廉一樣,也按去年的價格收購農民的羊毛,並盼望著用高價賣出。他倆在強迫他們的佃戶把羊毛賣給他們時都遇到不少麻煩,幾戶抵制的農民遭到驅逐,他們的農舍被焚燒一光,這樣才算沒人敢不聽話了。

威廉穿過大門時,擡眼看了看山上。主教始終沒建成的城堡的矮墻,已經在山上立了七年,成了不時提醒人們沃爾倫如何敗在菲利普副院長機智之下的憑證。沃爾倫一從羊毛生意中獲利,他就可能會重新開始修築城堡。在老王亨利時期,一名主教是無需什麽防禦工事的,無非是一條圍繞宮殿的小溝和溝內的一圈木樁籬笆而已。如今,經過五年的國內戰爭之後,甚至不是伯爵和主教的人都築起了難以攻克的城堡了。

威廉在馬廄下馬時,酸溜溜地想著:沃爾倫可真是萬事如意。溫切斯特的亨利主教不時在國內戰爭中見風轉舵,沃爾倫始終對他忠誠不渝,結果,他就成了亨利最親近的同盟。幾年來,沃爾倫靠穩定的特權和滾滾不斷的財源,已經富裕起來,曾經兩次訪問羅馬。

威廉卻不那麽走運——所以他才酸溜溜的。盡管他每次都隨著沃爾倫改變立場,盡管他為戰爭的雙方都提供了大批的軍隊,卻始終沒被封為夏陵的伯爵。他曾在戰爭的間歇中冷靜思考這一問題,變得怒不可遏,就打定主意來向沃爾倫非難。

他走上通往大廳入口的台階,瓦爾特和其余的騎士跟在他身後。門裏站崗的管家是武裝著的,這又是戰時的一種跡象。沃爾倫主教和往常一樣,坐在房間中央的一把大椅子上,瘦骨嶙峋的四肢四下攤著,似乎是不合時宜地跌落在那裏的。鮑德溫現在成了副主教,正站在他身旁,那姿勢表明,他正在聽候指示。沃爾倫正盯著火沉思,但在威廉走近時,就擡起了犀利的目光。

威廉向沃爾倫問候並就座時,又感到了那種熟悉的厭惡。沃爾倫又軟又瘦的雙手,他的平直的黑發,他的慘白的皮膚和他那雙惡毒的淺色眼睛,都讓威廉起雞皮疙瘩。他具備威廉所痛恨的一切:刁鉆、體弱、狂妄和機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