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3/15頁)

“感謝您,陛下。”

“我還批準你監管夏陵的采邑,收取那裏的全部租稅,直到繼承權的問題決定下來。回家吧,安葬你的父親,然後盡快回到我們這裏來。”

威廉又鞠了一躬,退了下去。國王重新開始了他與那位伯爵的談話。廷臣們圍著威廉,對他表示同情和安慰。他一邊應答著他們,一邊想到國王剛才那番話頗有深意。國王批準他監管伯爵的采邑,直到繼承權問題決定下來。什麽問題呢?威廉是他父親的獨子,怎麽會有問題呢?他望著周圍的面孔,目光落在一位年輕的教士身上——他是國王身邊文書中頗有見識的一位。他把那教士拉到跟前,悄聲說:“見鬼,他指的繼承權‘問題’是什麽意思,約瑟夫?”

“還有一個人對伯爵采邑提出了要求,”約瑟夫回答說。

“還有一個人?”威廉吃驚地重復了一遍。他沒有同父異母兄弟,沒有非法的兄弟,也沒有堂兄弟……“是誰?”

約瑟夫指著一個背對著他的身影。那人和剛到的那些人在一起,穿的是鄉紳的服飾。

“但他連騎士還不是呢!”威廉大聲說,“我父親原先是夏陵的伯爵!”

那位鄉紳聽到了他的話,轉過身來,“我父親原先也是夏陵的伯爵。”

威廉起初沒認出他。他是個十八歲上下寬肩膀的英俊青年,身穿對鄉紳來說相當考究的衣服,佩著一把漂亮的長劍。他站立的姿勢很自信,甚至很自得。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用純粹仇恨的目光瞪著威廉,使威廉畏縮了。

那張面孔很熟悉,但已經變了。而威廉還是想不起來。隨後,他看到了那鄉紳的右耳垂上有一道憤怒的疤痕,顯然是原先被切掉了一塊。他腦海中閃過清晰生動的記憶:他看到一小塊白肉落到了一個嚇壞了的處女起伏著的胸脯上,還聽到了一個男孩痛得直叫。這是理查,叛逆巴塞洛繆的兒子,阿蓮娜的弟弟。那個被迫眼看著姐姐被兩個男人強奸的小男孩,如今已長成一個令人生畏的男子漢,淺藍色的眼睛裏閃著復仇的光芒,威廉突然給嚇慌了。

“你還記得,是吧?”理查說,他那稍稍拖長的聲音並沒有掩飾住深藏著的冷峻的憤怒。

威廉點點頭。“我記得。”

“我也記得,威廉·漢姆雷,”理查說,“我也記得。”

威廉坐在桌子頭上的一把大椅子上,那是他父親原先的座位。他早就知道自己有一天會占據這個座位的。他曾經想象過,一旦坐到那座位上,就會感到極其強大,但事實上他有點恐慌。他怕人們會說,他不是他父親那樣的人,他們會不尊重他。

母親坐在他的右手。父親坐在這把椅子上時,他時常觀察著她,思量著她如何利用父親的畏懼和軟弱來自行其事。他已經打定主意不讓她在自己身上故技重演。

他的左手坐著亞瑟,是個頭發灰白、態度和藹的人,一直管理著巴塞洛繆伯爵的采邑。父親被封為伯爵後,仍舊雇用了他,因為他對采邑了如指掌。威廉一向對這一理由心存懷疑。別人的仆人有時會按過去主人的辦法行事。

“斯蒂芬國王不可能封理查為伯爵,”母親正忿忿然地說,“他不過是個鄉紳!”

“我甚至不明白,他怎麽會熬成個鄉紳,”威廉氣憤地說,“我原以為他們已分文不剩了。但他穿著考究的衣服,佩著漂亮的長劍。他從哪兒弄來的錢呢?”

“他靠當羊毛商一路爬上來的,”母親說,“他弄到了他所需要的所有的錢。或者確切地說,他姐姐賺到了錢——我聽說阿蓮娜經營著他的生意。”

阿蓮娜,原來是她在幕後。威廉從來沒有真正忘記她,不過,從戰爭爆發開始,直到見到理查,她也並沒有那麽厲害地咬嚙他的心房。最近,她又不斷地出現在他的腦海中,是那麽活生生的,漂漂亮亮的,還是那麽脆弱,楚楚動人。他恨她居然如此攫住了他。

“這麽說,阿蓮娜現在有錢了?”他裝作無動於衷的樣子說。

“不錯。不過你已經為國王打了一年的仗了,他不能拒絕你的繼承權。”

“理查也一直在勇敢地作戰,這是顯而易見的,”威廉說,“我跟別人打聽過了。更糟糕的是,他的勇敢已經引起了國王的注意。”

母親的表情從生氣的輕蔑變成了深思。“看來他還真有機會。”

“我擔心的就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