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英雄的黎明(第4/10頁)

秦檜很郁悶,這人怎麽比張九成還直接。體制,這是問兩國之間的名分問題。秦檜想了想,沒必要瞞,也瞞不住。

他舉了個例子,說:“就像高麗對我朝一樣。”

曾開頓時就怒了,這是當面騙人。高麗對宋朝一向稱臣,可兩者不接壤,宋朝想控制也沒辦法,這和金國、南宋的關系能比嗎?稍加一句,曾開之前是在直學士院上班的,很有學問。他當場引經據典駁斥秦首相,從古人的正義正理開始上課。

秦檜氣得發抖,老子當年是狀元好吧,用得著你來上課!怒火上頭,他回了一句:“侍郎知道古時的事,唯獨我秦檜不知道嗎?”

被曾開抓個正著,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秦檜被氣瘋了,急火攻心,再也沒法保留所謂的面具與體統了。他公開聲稱,這是陛下決定的,你高尚,可以“自取大名而去”,我秦檜只想成就國家大事而已!

第二任禮部侍郎迅速被罷免。第三任禮部侍郎名叫尹焞。尹侍郎的來頭很大,是北宋聖人程頤的入室弟子。大概是趙構等人覺得程聖人的門下一定會尊王守法,與皇帝步調一致吧。事實證明,他錯得很離譜。程聖人縱有千般古板萬般討厭,說不出的不近人情,也從來沒有教學生當賣國賊!

尹焞不屑與秦檜說話,他要找的人是皇帝趙構。

尹焞抄錄了《禮記·曲禮》中的一句話寄給趙構——《禮》曰:“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兄弟之仇不反兵。”現在,金國與陛下有父母之仇、兄弟之仇,你不共戴天了嗎?不反兵了嗎?反而要議和。這樣做孝順嗎?有禮嗎?要知道國之大事,無非“禮”、“孝”二字!

趙構急得焦頭爛額,他一直以來都以老媽的自由、所謂的“孝”道來做擋箭牌,這時根本無從解釋、無法掩飾。他能做的只有沉默,然後迅速罷免尹焞。

一個小小的禮部成了秦檜的夢魘,揮不去繞不開。秦檜無奈、懊喪之余找到了問題的關鍵,他的實力有短板。他得形成一個更大的權力集團才成。目前這樣事出突然,他在高層中只有敵人沒有幫手,簡直舉步維艱。為此,他擬了一份名單,有勾龍如淵、施廷臣、莫將、沈該等親信,並提交給趙構,請他立即將這些人安插在重要部門。

趙構同意了,下令特事特辦,馬上實施。

另一邊,文官集團立即識破了秦檜的意圖,不敢單打獨鬥了,想組團群毆嗎?開玩笑,想都別想。這一次,由兵部侍郎兼吏部尚書張燾帶頭,合兵部、吏部、刑部、禮部之力,集體上書反對。秦檜不按幹部考勤制度升官,建立私人小集團,他居心叵測,破壞制度!

如果這些人升官,我們就立即辭職。

趙構呆了,他可以輕松地任免某一部門的長官,可三省六部中的四部集體辭職,這讓他沒法承受,這會使國家大半職能瞬間癱瘓。

這還沒完,國家幹部基地、館閣方面的人也站出來發言。胡珵、朱松(這是未來的朱聖人他爹)、張擴、淩景夏、常明、範如圭等人聯名上書,哪怕不要前程,也要彈劾秦檜。這些人的文字裏,以範如圭的話最為犀利,他單獨寫了封信給秦檜。

“……苟非至愚無知,自暴自棄,天奪其魄,心風發狂者,孰肯為此。必且遺臭萬世矣!”

以上這些事、這些人,大家以為怎樣?是不是覺得沒什麽,只是一些文人之間的口舌之爭,不見血、不砍頭的,沒啥大不了的。罵得再狠,也不見秦檜掉一根頭發,中華得半分好處。

這麽想就錯了,毫不誇張地說,上面這些事跡對一個國家、一個民族而言,是最重要的,沒有之一,就是最——重——要。

因為它涉及風俗。

風俗是什麽?在傳統觀念裏,大家對之很輕視。所謂風俗習慣,不就是大家每時每刻都在做的、不自知的一些小動作而已嘛。

有什麽大不了的?

不,這事非常大,堪稱最大。風俗是由一個民族的日常習慣性思維、習慣性動作組成的,簡單地說,就是一個民族的性格!

一個民族地大物博又怎樣?歷史悠久又怎樣?出產豐富,男性強壯,女性漂亮,兒童聰明,各種優秀品質集於一體又怎樣?這一切都相當於一座超級恐怖的火炮陣地。什麽都齊全,可缺少發射按鈕。

那個小得不起眼的按鈕,就是風俗。

當危機、考驗來臨時,全民族都得勇敢面對,敢於迎戰,才能按發射鈕。這樣,才能萬炮齊鳴,使敵人灰飛煙滅、屍骨成堆。

否則,那些了不得的素質,那座設施齊全、超級恐怖的火炮陣地,就只是一堆擺設而已。如果覺得上面說得很抽象或者誇大的話,去參照一下近百年以來中國與日本的關系、英法百年戰爭記錄,都會得到佐證。小小的島國憑什麽欺侮比之龐大、富饒不知多少倍的大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