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公元1111年的盧溝橋事變(第3/5頁)

可想而知,它們在宋朝的地位也同樣重要。

遼國人提出這個要求時,並不是一定要宋朝去做。這是個慣例,到二十一世紀的現代社會也是這樣,政治有時跟街邊買菜一樣,大家可以隨意談價格,漫天要價可以,就地還錢也成。

所以,他們很放松,不覺得有什麽危險。

下一瞬間他們驚呆了,林攄的反應之強烈從所未見,連富弼當年拒絕宗真時都沒他神勇。林同志居然拋開了外交詞語,使用了非常民間的語言。

到底說了什麽,史書裏沒記載,不能亂講,但是後果是震撼的,遼國人氣瘋了,即時起斷絕一切服務,包括食物。唯一還提供的是飲用水,只是打開水壺,發現裏邊有人體排泄物……回國的路還很長,林攄一行人挨了整整三天的餓,差點沒渴死,終於踏上了宋朝的土地。

他掙紮著回到京城,很開心地報告恩相蔡京,任務完成了。

可是,恩相面無表情,若有所思,並沒有被他的熱情點燃。林攄慌了,作為一個合格的奴才,他的第一反應是自己錯了。一定是他搞砸了什麽事,蔡恩相會在下一個瞬間暴怒,讓他長途旅行,到海南島領一份永久性居留證。

他想得太多了,事情的確是有了變化,和蔡京的最初打算有了巨大的出入,但與他無關。事實上,哪怕他做得再成功,除非是把契丹人惹到派幾萬人尾隨他砍進宋朝,不然原計劃仍然作廢。

因為趙佶的興趣轉移了。

河湟大捷之後,趙佶的心情大好。在一片歌頌聲中,他找到了那幾只著名的玉碗,向蔡京詢問,如果使用的話,會不會被指責奢侈。

之後的事前面說過,趙佶開竅了,開始追求高品質生活。在公元1104年前後,林攄回國後不久,九鼎在鑄造中,九成宮在建築中,花石綱隱約露出了創意,艮嶽還停留在上層建築們的夢想裏。

在這樣一片平安富貴的生活氣氛裏,誰會去和一夥勉強在大西北掙紮生存的黨項蠻子較勁呢?於是乎,童貫的軍功之夢被暫停,蔡京一夥兒想借戰爭之名篡奪國家命脈的舉動也隨之放緩。當遼國第二次派使者來談和平時,和談成功了,宋夏之間恢復平靜。

從此之後五六年間,宋朝的主旋律是物質、精神雙建設。

在這樣的日子裏,趙佶年輕、瀟灑、享樂,活得很開心;蔡京以二十年黨爭僅存的一條漏網魚,僅僅以這種心態,就足以讓他活得私密且滿足,何況他陪著趙佶玩,點撥著趙佶怎樣玩,以當時全地球最富裕、最機巧、最會玩的宋朝,用全國財富去隨心所欲地玩,這是何等的快活!

怎麽會不滿足呢?!

梁師成也滿足,他是隱相,國家越安定,他的幕後工作做得越順暢。

相比之下,唯一痛苦的是童貫。冠蓋滿京華,童貫獨憔悴。在這樣的生活裏,這樣的國度裏,需要一個軍人嗎,需要一個戰神嗎?而他清楚地知道,如果他不能成為戰神,那麽他只能是一個失去男性功能的殘疾人,一個走不出國都,沒有地位、沒有聲譽的奴才!

在這種煎熬裏,時間到了政和元年(公元1111年)的九月。

童貫搶到了出使遼國的任務,出發前,他給自己定下了兩大原則:第一,他必須做點什麽,不然以一個太監的身份到國外亮相,不僅是侮辱宋朝,更是在侮辱他本人;第二,無論如何,他不能成為林攄第二。

他是軍人,是西軍的代表,哪個身份都不允許他受半點的欺侮。可是談何容易,從他接受任務開始,挑釁自始至終陪伴著他。

走出國門以前,老朋友蔡京對他冷嘲熱諷。到了遼國之後,契丹人的反應有點詭異。幾乎每個見到他的人,在沒介紹之前,都對他肅然起敬,在介紹之後,都露出了懷疑、曖昧的笑容。

童貫最受不了的就是這點。他“狀魁梧,偉觀視,頤下生須十數,皮骨勁如鐵,不類閹人”,簡直是一條剛健有力的大漢,從哪一點上看,都不是個太監。

但他偏偏就是個太監,他沒法解釋自己為什麽長胡子,更沒辦法不讓人聯想他長胡子、處深宮、得軍功,這一系列事件裏是不是還有別的什麽隱情。

這簡直是巨大的侮辱!

童貫大怒,他忍無可忍但還是忍了,他知道自己要做什麽。為了那個目的,受什麽樣的委屈,他都認了。在遼國的日子裏,他平靜地接觸遼國軍政兩界的首腦人物,深入小心地了解他們。同時把一路上經過的地理山川仔細地記錄下來,時刻分析。

他在做近百年來,宋朝所有軍人都不敢做的事。

宋朝的軍事從真宗開始,一直遵循著一個原則——欲破遼國,先平西夏;到了神宗,加了一點——欲平西夏,先復河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