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悲愴好水川

時光流逝,公元1041年的二月轉眼就到了。韓琦在新春之際先接到了開封的訓令,問他為何逾期不出兵?不是說好了元月出征的嗎?

韓琦郁悶,只好派任福出面,進京去陳述一下涇原路的軍事現狀。沒等任福走出陜西,突然間傳來警報,西夏方面在折姜會區域集結軍隊,經天都山侵入了宋朝邊界,目標直指涇原路的渭州,領兵人是皇帝李元昊本人。

韓琦馬上趕往鎮戎軍。這個行動意味著他迎頭攔住了李元昊,把自身處於最前沿。因為鎮戎軍的身後才是渭州城。在這裏他緊急召回了任福,把鎮戎軍裏所有的精銳都交給了他,再招募18000名義勇,唯恐戰力不夠,又把涇原帥司裏的各路名將,如王珪、武英、朱觀、桑懌還有參軍事耿傅,統統都派出去配合他。全體迎敵,但要注意,目的卻不是迎戰。

韓琦並不是一個狂熱的激戰派,他始終都很清醒。他命令任福等人從鎮戎軍出發,先向正西方行軍,第一站懷遠寨,然後轉向南,也就是向自身的腹地前進,到得勝砦,最後的目標是羊牧隆城,這樣就基本上與西夏軍隊的侵犯態勢平行,決不做抵抗或者交戰,那是我韓琦本人的任務。你們要時刻隱蔽自己,出敵之後。

這一路上,每隔40余裏,就有一處軍寨接應你們,無論是物質,還是休息,或者據兵防守的據點,都隨處可見。可以說立於不敗之地。你們要一直等待,直到李元昊攻城不克,精疲力盡時,才是你們出戰的時候。那時就算不會全勝,也必定讓西夏人狼狽不堪。

倉促之間,韓琦為這次戰役立下了一個盡可能穩妥,但又殺機四伏的布局。把自身處於最前線,來鼓舞本方的鬥志,以己方之險城,如鎮戎軍來消耗西夏軍隊的銳氣,再安排任福等全部機動力量遊走在戰鬥的邊緣,在外線等待機會。從開始就為最後勝利的一擊隱藏了實力。

不管戰鬥的結局怎樣,他已經竭盡所能,把涇原路這一方之地的所有力量都發揮到極致。至於成敗利鈍,難道只有孔明有資格說——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

任福出戰,熱血沸騰,夜屠白豹城的兇狠仍然讓他興奮,他率領幾千騎兵,以桑懌為前鋒,殺向懷遠寨,這一天是二月十日。

第二天,二月十一日時,他到達了懷遠寨,就在這裏,他得知了一個最新戰報。附近的張家堡正發生激戰,鎮戎軍西路都巡檢常鼎、劉肅和西夏人遇上了。一個大戰役中的小消息,卻成了整個勝負的轉折點。任福做出了一個勇將的選擇,他聞訊即戰,想都沒想就率軍沖了上去。

把韓琦寫成書面文件的軍令扔到了腦後,那上面清晰地寫著——“……苟違節度,雖有功,亦斬!”如果你不聽命令,沒按照我事先安排的方式去作戰,就算勝利了,我也砍你的頭!

而任福的使命是隱藏,是等待,是遊走於外線,可不是第一時間地殺向敵人。但戰鬥開始了,任福所部是宋軍最精銳的部隊,殺到之後砍瓜切菜一樣地獲勝,西夏人扔下幾百具屍體,還有牛馬駱駝開始逃命,任福下令追擊。

這又是一個勇敢的決定,戰而勝之,窮追不舍,他們居然一口氣追逐了3天。3天之後,人困馬乏,他們在行軍中帶的口糧都不夠了。歷代史書寫到這裏,都要嘲笑一下任福的好勝以及短視。追擊也是戰鬥,連口糧都成問題,難道還想打勝仗嗎?但有兩個問題他們都忽略了。

第一,之所以一直追下去,是因為這股西夏逃兵的逃跑方向與韓琦原定的遊走路線暗合。任福是既追擊又趕路,方向都是羊牧隆城,反正都要走,為何不殺敵?

第二,這一路上就像韓琦所安排的那樣,每隔40多裏路就有軍寨接應。軍糧本是不成問題的,之所以會餓肚子,那是殺敵心切,沒顧上吃!

這怎麽能成為任福莽撞、幼稚的失敗理由?到了第3天,也就是二月的十三日晚,任福命令全軍停下,必須休整了,當時的地點是羊牧隆城的東南方數十裏外的一片灘塗地,名叫好水川。

這一夜,任福是在平靜和期待中度過的。說平靜,前方就是羊牧隆城,主帥指示的位置就要到達。他的友軍也增援到位,朱觀和武英就屯紮在附近的龍落川,與好水川只隔一個山頭,相距5裏。還有羊牧隆城,那裏有勇將王珪,上一次在鎮戎軍城下痛擊西夏軍隊的悍將,更是他的得力臂助。

說期待,他派出的探子回報,前方一直逃命的敵軍已經跑不動了,人數也變得更少。針對這種形勢,他派人到龍落川聯絡朱觀、武英,相約明早會兵,一起追擊,吃掉這股敗兵。再去王珪那裏休整,任務殺敵兩不誤,堪稱完美無缺。

第二天,二月十四日終於來臨。任福全軍早起,出六盤山沿好水川向羊牧隆城前進。這時另一方向朱觀、武英部也拔營而起,兩軍基本平行,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內會合,為的是盡量快速行軍,去追擊西夏人。一路疾行,前鋒桑懌經籠竿城北追到了距羊牧隆城5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