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三百年間他第一(第5/5頁)

宰執之臣,雍容大度,必須從全方位考慮事情,黑、白之外,還有千萬種色彩,要走那條對國家、對朝局最有利的那條路。

所以王曾選擇了沉默,至於說什麽君子、小人、奸邪,見鬼去吧,沒有這些珍稀動物,不分得這樣清,趙匡胤也把宋朝的天下打下來了,趙光義也活得很快活。

當天範仲淹心神恍惚地離開了王曾,他似乎看到了另一條道路,可不知該怎麽去走。但走,是一定的了,他必須離開京城去饒州。臨行前,十裏長亭仍舊有人來送他,那是攜酒而來的王質,他舉杯致意——“範君此行,尤為光耀!”

至此已經是三光了,從“極為”到“愈為”,再到現在的“尤為”,他的品德與意志逐年疊加,不斷上升,已經成為君子道德人士們的一面旗幟。可是光陰似箭,範仲淹已經46歲了!一生至此,老之將至,成就何在?難道就只是一些虛幻的,於國於民都沒什麽用的聖賢光環嗎?!

範仲淹淒然苦笑,再沒有上兩次的熱血激昂——仲淹至此已經是三光了,下次如再送我,請準備一只羊,就當是我的祭品吧。說完上路,把多年以來的追求和京城都拋在腦後,他眼前的路,變得寬廣光明,從今而始,忘身許國,要做實事!

範仲淹走了,在他身後的京城裏還有一些事情要交代,由他引起的第一次朋黨幹政風波還沒有收尾。不光是歐陽修等人寧死不屈,發貶到遠邊地區去當官都一點不在乎,就連京城之外也出了問題。西京洛陽方面的推官蔡襄寫了一首詩,題名《四賢一不肖》,四賢就是範仲淹、余靖、尹洙、歐陽修四位大君子,那位不肖就是知諫院的右司諫高若訥。蔡襄此人文才極高,這首詩迅速從西京波及到東京,又向東京輻射全國,最後竟然連百年好合的友邦遼國也被驚動了。

當時正好有位遼國的使者進京,該仁兄不知出於怎樣的心理,追星族?羨慕宋朝的風氣文化?還是說看出這裏的樂子,回國張揚一下?他花重金請人抄寫了這首詩,回到幽州之後,就貼到了城門上,讓所有胡漢居民觀看——大宋朝裏好熱鬧,文化太昌盛,連罵架都可以寫成詩!

大宰相呂夷簡的憤怒也終於表露了出來,他授意自己的親信,禦史台裏的侍禦史韓瀆出面,奏請皇帝在朝堂之上樹立一張榜,那就是有名的“朋黨榜”,範仲淹的成分變復雜,一邊是偉大的君子,一邊是結黨的小人,以他為典型,從此嚴禁結黨營私,組建非法小集團。尤其是強調一點,絕不允許百官越職言事。

你們該是幹嘛的,就只能去幹什麽,職務之外,不許亂操心!

至此總結一下,範仲淹和他的朋友們的奮鬥應該說也有了些成果,最重要的就是讓範仲淹的心靈得到了升華,他的成熟,從一定意義上來說,是宋朝之幸,更是宋朝子民之幸。但這樣轟轟烈烈的君子整風運動,如果站得稍微高一些,目光飄過宋朝的邊境,就會發現它們分文不值。異族人已經野心膨脹,磨刀霍霍,快到生死存亡的興衰關頭了,還玩這些假招子有什麽用?

虎狼屯於陛下,尚談因果,愚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