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史上最隆重皇帝離婚(第4/5頁)

要做就做到狠,讓你們連後悔的時間都沒有!

第二天,晨光熹微,言官們在孔道輔和範仲淹的率領之下向皇宮步步逼近,他們堅信,隨著每一步的邁出,皇帝、宰相、大臣,以及所有心懷不軌的人,包括後宮裏的那些美人,都會心驚肉跳,寢食難安。隨著這次勝利,大宋一國的風氣節操都會被清洗幹凈。

於是大家加倍的表情莊重,氣氛神聖,萬眾矚目也,揚名立萬啊,還有比這更激動人心的嗎?答案是有,他們才走到待漏院,也就是官員上朝休息室,驚喜就撲面而來。某位太監哥捧著聖旨已經等了好久了——詔,權禦史中丞孔道輔出知泰州,右司諫範仲淹出知睦州,即刻起程,不必入宮告謝。

瞬間冷凍,被踢出京城了耶,連見皇帝最後一面的權力都被剝奪,這就是此次鬥爭的“神聖”結局?!

貶官詔書立即生效,言官們被勒令集體轉身,馬上出宮,回家聽候發落。其中孔道輔、範仲淹的遭遇是最經典的,皇宮、家、城門變成了三點一線,太監們、宮使們如影隨行,沒有半點的停留,把他們直接趕出京城,變成地方官。

其余的蔣堂、郭勸、楊偕、馬絳等人或降職、或罰款,凡是參與者人人有份,無一幸免。於是效果就出來了,不再是什麽殺一儆百,而是真正的全軍覆沒。並且更加慘痛的是,這件事變成了宋朝言官們椎心刺骨的噩夢,他們的權力瞬間縮水,丟掉了最重要、以及最基本的兩種武器。

第一,詔書裏明文規定,從此言官們再想說什麽話,只能私下裏偷偷寫好奏章,再通過非正式渠道轉達,才能請皇上過目(密具章疏)。這也就是說,他們連正常上書,讓文武百官第一時間知道他們彈劾了什麽,都做不到了;

第二,再不準拉幫結夥,一窩蜂地找皇帝、宰相搞集體辯論(勿得相率請對)。這就是說,他們從此丟了要求和皇帝面談的特權。

那麽綜上所述,還能再找出什麽言官的權力嗎?不能說、也不能寫,能做的似乎只有沉默。理解到了這一點,就應該明白呂大宰相所渴望的理想辦公環境是怎樣的了——不僅要為所欲為,而且對反對的聲音都零忍耐。

要榮耀且清靜地生活!

多麽強悍的人生,但是副作用也跟著出現。

你能壓倒言官,但真能壓制聲音嗎?

前者只要有權力就可以做到,後者就純粹是做夢,要知道就連殘暴兇狠到秦始皇、漢武帝的程度,當時都有記載君王暴行的史書留存了下來,一個宋朝和平時期的淺資歷宰相,再加上一個剛親政的24歲小皇帝,就想讓天下人都閉嘴?

尤其是只用了貶官、罰俸這樣的小招數。

當天的開封南城外,出現了集會抗議的場面,那是為範仲淹第二次貶官送行的隊伍。時間往前翻,上次是5年前的天聖六年,那時他因為要劉娥退位,被趕出了京城。那一次也是百官送行,大家舉酒致敬——“範君此行,極為光耀。”這一次,他被當天遣送,時間太急迫了,可是仍然有官員緊急趕到了南城。

再次舉酒——“範君此行,愈覺光耀!”

範仲淹有點苦笑,做了點分內的事,有那麽大不了嗎?他隨口作了首詩回贈給這些不畏強權的朋友,同時也給這個事件定了性:“重父必重母,正邦先正家。一心回主意,十口向天涯。”話裏話外,他仍然在強調廢皇後是要不得的,並且他們言官這一次絕對沒有錯。

那麽錯的是誰?前因後果細細思量,他把目標精確地鎖定到了一個人的身上——呂夷簡。從頭到尾,只有這個人是錯的,除了呂夷簡之外,沒有壞人!

這個極端的論斷在公元1033年時的範仲淹的心裏是半點都不覺得有什麽偏激的。範仲淹的人生分幾個階段,在這時他的眼裏世界只有黑白兩色,不為忠者即為奸,非此即彼,絕無混淆。而且分析起來證據確鑿。比如說,皇後錯了嗎?

言官們早有答案,“郭後自居宮中,不聞有過……”至於耳光門事件,言官們選擇性失明;

皇帝錯了嗎?

答案是錯了,但是情有可原。最主要的一點就是他太年輕,而且剛剛親政,做什麽都沒有經驗,正是需要大臣們輔佐的時候,而皇帝也及時地向大臣咨詢了,結果卻這樣糟,正說明了該大臣的該死性。

問題集中到了呂夷簡的身上,根據範仲淹的思維,這人從根錯到了梢,從頭壞到了腳,無論是原則上、還是細節上,都堪稱人渣,無可救藥。具體分析如下:首先,支持廢皇後就等同於趕走親媽,這是在人倫上的墮落,連最基本的人格都已喪失;其次,此人在與言官的較量中只重勢力,不顧道義,明裏一套很光明,讓言官們奔走在政事堂、大殿等最正規場合,可轉過身後,就開始暗箱操作,利用國家賦予他的權力達到他個人不可告人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