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東方學會及其漢學研究(第2/3頁)

在19世紀的學術環境中,中國處於東方學的邊緣,《學報》上留給中國的版面十分有限,還是以19世紀所出的前20卷為例,與中國有關且有一定篇幅的文章只有10篇:

克拉普羅特《中國紙幣史》(第1卷第136—142頁)

格裏諾《中國:人口、貿易、條約簽訂的前景》第1卷第143—161頁)

勃朗《中國文化,或中國人特性的形成原因》(第2卷第167—206頁)

馬西《運用電碼標示漢字的方式》(第3卷第195—207頁)

索爾茲伯裏《西安大秦景教碑的真偽》(第3卷第399—419頁)

布拉德利《中國方言的羅馬字拼寫》(第4卷第327—340頁)

偉烈亞力《西安大秦景教碑》(第5卷第275—336頁)

丁韙良《古代中國的北方蠻族》(第11卷第362—374頁)

柔克義《朝鮮與中國的關系》(第13卷第1—33頁)

柔克義《西藏佛本生故事》(第18卷第1—14頁)

從上面10篇文章可以看出三個特點,一是研究課題多屬於古代(柔克義的第一篇文章主要討論古代朝鮮與中國的關系),二是語言文字研究所占比例較高,三是關注少數民族、中外關系,而較少論及作為中國文化主體的儒家文化(勃朗的文章只是概觀,丁韙良的文章也不是他所最熟悉的中國法制史)。這三點基本上可以概括19世紀美國東方學會漢學研究的特點。在上述文章中,其中第一篇的作者克拉普羅特是法國學者(曾長期在德國、俄國工作),他的文章原載於法國亞洲學會1822年的《學報》上,第二篇文章則是格裏諾根據一位法國學者所翻譯的有關中文文獻編寫的,之所以在1843年第一卷上出現接連兩篇有關中國的文章,是和《南京條約》後中國向西方開放的新形勢有著密切關系的。另外偉烈亞力是英國傳教士漢學家,他的文章和前面這兩篇文章都說明了歐洲東方學對美國的深刻影響與互動。索爾茲伯裏的文章正是在偉烈亞力前期研究的基礎上利用自己的專業知識(阿拉伯文和比較語言學)來為相關問題提供一個新的角度。大秦景教碑以及中國猶太人之所以受到關注當然還是跟西方文化的希伯來源頭有著密切的關系。

20世紀以來,漢學研究在美國東方學會中的比重有所增加。越來越多的學者開始為學報投稿並參與學會的活動,主要有夏德(Friedrich Hirth)、勞費爾(Berthold Laufer)、顧立雅(H.G.Creel)、賓板橋(Woodbridge Bingham)、德效騫(Homer H.Dubs)、蔔德(Derk Bodde)、恒慕義(Arthur W.Hummel)、富路特(Luther C.Goodrich)等。這些學者均兼通中西,其中不少有歐洲的學術背景,他們成為二次大戰以前美國漢學研究的中堅力量。這一時期另一個值得注意的現象是來自中國的學者開始參加美國東方學會的各種活動,如許地山、梅光迪、裘開明、李方桂、趙元任等。由於這批學者的努力,東方學會的漢學研究在20世紀的前40年發生了一些可喜的變化,但從總體上講,東方學會注重近東、古代和語文學方法的傳統卻沒有大的改變,這引起了新一代遠東研究學者,特別是漢學家的不滿,他們希望建立一種不同於歐洲的漢學研究和亞洲研究的新模式。

太平洋戰爭的爆發激發了東方學會內部的論戰。1941年,為了適應美國在亞洲利益的需要,以費正清(John K.Fairbank)為代表的一批學者發起成立了遠東學會(Far Eastern Association)。該會得到福特基金會、洛克菲勒基金會的資助,很快成為美國研究中國問題最重要的機構之一。費正清在學會內外鼓吹用各種社會科學方法(政治學、經濟學、社會學、人類學等)對近現代中國進行研究,成為一種新的美國模式的開創者。遠東學會開始時還和東方學會保持密切的聯系,如一起開年會等等。後來由於遠東學會的迅速發展,使其終於在1954年完全離開母體。這一舉措的長遠意義在於,從20世紀50年代開始,美國的“漢學研究”和“中國學研究”有了各自的學術活動陣地。

1942年是珍珠港事變的第二年,也是美國東方學會成立一百周年。太平洋戰爭加深了美國對東亞的重視,這很快也反映到了學術研究上。東方學會也就在這時進入了一個新的發展階段。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學報上有關漢學的文章和年會上宣讀的漢學論文都在不斷上升。據統計,從1942年到2012年這70年間,學報所發表的漢學論文平均每年(每卷)有四、五篇之多,如以一年四篇計算,這期間發表的論文就有近三百篇,討論的問題集中在宗教史、交通史、物質文明史等領域,但這些討論多數是關於元代以前的問題——厚古薄今的傳統一如從前。

美國東方學會的老家是馬薩諸塞州的波士頓,但後來南遷到了康涅狄格州的紐黑文(New Haven)——耶魯大學所在地。由於前文提到的索爾茲伯裏、惠特尼等多位重要學者執教耶魯,使19世紀後半期的耶魯成為美國東方學的中心,也正是由於這批學者的存在和積極活動,1842年成立的東方學會於1853年從波士頓搬家到紐黑文,兩年後學會的圖書館(1843年建立)也搬至紐黑文。從此紐黑文就成了美國東方學會的新家,直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