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人類第三大劫難

威廉.格爾登.莫爾提默MD的《印加人的“神聖植物”古柯的秘魯史》一書是人類已知的最強有力的鎮定劑。我現在明白了這一點;不過當時並不知道。在圖書館裏呆了八個月後,我開始感覺有什麽地方很不對頭。

莫爾提默令我生疑:他這本書枯燥得折磨人,卻又如此有條不紊,還伴隨著錯綜復雜的前後參照,他怎麽能寫得這麽輕松隨意,意味盎然?這可說不過去。舉個例子,讓我們來看看第三頁的第五段:

盡管別人可以指明道路,但是仗還是必須得大家自己打。對我們每一個人而言,這世界也許看起來就像我們為自己塑造的那樣——作曲家維勒把這個思想表達得非常有詩意,他說:“世界只存在於我們的心靈和觀念裏”。這種塑造如果是由虛弱的雙手來完成,或是受到混亂的大腦的影響,那它可能並不總是很對稱。一種敏感的想象,如果音調調得很尖利,會在不和諧的環境中發出刺耳的聲音,而如果這是一種已知的無能造成的,那將顯得更加明顯地刺耳。

《印加人的‘神聖植物’古柯的秘魯史》,威廉.格爾登.莫爾提默MD

這家夥吃了什麽藥?我願意冒險猜上一猜。隨著我艱難地啃完這本書,有一點也隨之越來越明顯:莫爾提默對古柯和可卡因的熱情並非建立在科學事實的基礎上。慢著,它的確建立在科學事實的基礎上,可是還加上了其他的東西。我第一次真正意識到這一點,是在仔細查看書的卷首插圖頁,發現莫爾提默把這本書獻給了馬裏亞尼葡萄酒的發明者安吉羅.馬裏亞尼的時候。為什麽?莫爾提默是古柯葡萄酒迷?還是說他就是個替人捉刀的傀儡,是馬裏亞尼找來的二表弟三表哥,專門來鼓吹他的酒和酒裏的成分的?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莫爾提默是個古柯的狂熱愛好者——也許還是可卡因愛好者——而且,也許因為這一點,他才培養了那種強烈的渴望,酷愛描寫那些讓人頭皮發麻的細節,這才寫出了那種枯燥無味得折磨人的東西,折磨得石灰能從墻上吱吱往下掉,折磨得屹立了幾千年的羅馬式拱頂開始呻吟,不再硬撐著,幹脆倒塌下來。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早期,遊離鹽基可卡因的使用者對此會十分習慣:這是一種典型的伴隨著過量服用可卡因而出現的特點——對細節表現出超乎尋常的興趣,無意義的重復,注重細枝末節。積習成癖的可卡因癮君子所有的症狀在莫爾提默的作品中都暴露無遺。那他是個可卡因癮君子嗎?還是說他不過是個維多利亞風格的作家?

莫爾提默並沒有詳細講述弗洛伊德的故事。也許他對此了解不多。他應該有所了解,因為可卡因作為娛樂藥劑出現,如果要找一個人來對此負責的話,那就是弗洛伊德。當然,回到1897年莫爾提默寫作的時候,這個角度並沒有那麽吸引人,原因很簡單:弗洛伊德當時還很不出名。還有一點,那就是這個故事實在是非常有趣——一定是這個特點讓他不願寫下這個故事。

莫爾提默沒有興趣,我可是被吸引住了:弗洛伊德——一個醫生,心理分析學的創始人,一個十九世紀的全面發展的不愛說話的小子——為什麽要對二十世紀最嬉皮的麻醉劑的出現負責?我轉而向歐內斯特.何賽1953年的那本厚重的自傳求助。何賽羞答答地給這一章起名為“可卡因趣事”,他似乎認為這一切的開始要追溯到弗洛伊德早年在大學裏做研究的經歷。我對這一切毫不知情。我從來沒有想到弗洛伊德上過大學。我的意思是,顯然他上過大學——我只是從來沒有多想弗洛伊德的受教育情況。想想看,我對弗洛伊德真的是一無所知。

我趕緊翻到前面兩章,他早年的工作讓凱斯.理查德夜晚在外度過的時光過得可真是快活消遙,我想了解這個家夥的生活。

弗洛伊德夫婦雅各布和阿瑪利亞於1860年搬到了維也納。大兒子西哥蒙在學校非常聰明,很有希望以後成就一番大事業。他是大兒子,最受父母寵愛,也是家裏唯一一個擁有自己臥室的人。他很快就在臥室裏把他壓倒一切的熱情所在——書——直堆到天花板。他對知識的渴求是如此之強烈,以至於他常常在自己房間裏吃飯,好多留點時間來讀書。

1873年他決定成為一名醫生,於是來到維也納大學,作為一名搞研究的學生在厄恩斯坦.布魯克教授的實驗室工作。他在那裏愛上了醫學研究。他開始涉及新的神經科學的研究,花上很長時間研究小龍蝦和其他軟體動物的神經細胞。他最終脫穎而出,只不過其成就有點讓人拿不準:他成為第一個找到美洲鰻的生殖器的位置的科學家(如果有什麽科學研究算得上比較要緊的話,這也算一項吧)。毫無疑問他是個才華橫溢的學生,他的成名似乎只是時間的問題。也就是說,不同尋常的計劃之外的事情發生也只是時間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