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裏奧·蘇亞雷斯(第4/16頁)

法:這是我想知道的。但執政的軍官究竟是些什麽人呢?他們真正想的是什麽?他們的革命是一種什麽樣的革命?他們的思想意識是什麽?是現代社會主義,表面的民粹主義呢,還是庫尼亞爾式的共產主義?

蘇:我們應該承認,他們之中有大量的無政府民粹主義。最近幾個月來,在國內已形成了一股可怕的蠱惑人心的浪潮。每個人都願意比別人更左,比別人更革命。他們不厭其煩地重彈必須進行一次大革命,一次徹底革命的老調。他們唯恐表現得溫和。這種時髦有利於無政府民粹主義和導致瘋狂行為。譬如占領房屋,開設只維持一個月的醫院。人們發現一所暫時無人居住的房屋,便去占領,而沒有任何人去加以幹涉。在那裏開設了醫院,而又沒有任何人去加以監督。一個月後,既沒有了房屋,也沒有了醫院,只有混亂。同時還出現了一股提出無理要求的浪潮。它來自工人或者自稱站在工人一邊的人。他們要求增加工資的幅度幾乎到了瘋狂的程度。他們不是為了提高生活水平,而是為了搞垮工業。工業破產後,勞動者領導了工業,但是他們領導得很糟,因為他們缺乏經營管理的技術知識。結果這種試驗以全面失敗而告終。

法:全面失敗,也許這就是民粹主義者所需要的東西。他們可以作為借口來說,你們政治家一無所能,現在由我們軍人來掌握國家,我們用棍棒來把事情安排妥當。

(蘇亞雷斯沒有回答,繼續著他的論證。)

蘇:人們並不清楚要實現什麽樣的社會主義。是要實現像古巴、阿爾巴尼亞或某些東歐國家的那種人人都一樣貧困的社會主義嗎?我們社會黨人不要這種社會主義。對我們來說,集體的貧困不是社會主義。譬如說,我們來進行大規模的國有化運動吧,但我們準備怎樣經營管理國有化的企業呢?在經營管理中,工人如何發揮作用呢?是由勞動者還是由國家和政黨委任的官僚來經營企業呢?我們來進行土地改革吧,但誰來改革?是農民呢,還是國家?我們不要國家資本主義,僅僅換個老板我們不感興趣。不僅如此,還要保留私人的部門。保留哪些部門呢?怎樣刺激這些生產效率越來越低,對生活的要求越來越高的勞動者的積極性呢?是給他們分紅,還是什麽也不給呢?如何鼓勵尚未國有化的企業主,讓他們對自己充滿信心,或者就讓他們生活在明天就要被剝奪財產的恐懼之中呢?回答我們的是沉默。

法:蘇亞雷斯,我必須向您再次提出剛才的問題。這些軍人極端分子想完全控制國家,為此他們煽動混亂,有沒有這樣的可能?

蘇:您應當了解,此時此刻,我不喜歡談軍隊的內部情況。您應當了解,我不想做,也不能做有損那些可能會指控我搞分裂主義的人的名譽的解釋。在今天的葡萄牙,分裂主義是另一句時髦的話……我應當把武裝部隊運動作為一個統一的整體來對待。它信仰自由的社會主義,也就是信仰軍人同政黨達成的共同行動綱領。我應該把他們當做一個統一體,而不是當做各種潮流的大雜燴來對待。他們的分裂對我沒有好處。顯然,他們之間也存在著不同的意見。顯然,不是所有的人都以同樣的方式說話和行動。但在我們政黨面前,他們的行動好像是完全一致的,是在和諧一致的情況下作出決定的。我希望這樣的情況繼續下去,因為如果武裝部隊運動分裂的話,那麽葡萄牙的革命再也不可能了。我是站在革命一邊的,我投身在革命之中。

法:我們這樣說吧,對於軍事政變中的軍事政變的危險,您是否持悲觀主義的態度?

蘇:我是悲觀主義者。這倒並不是出於政治的原因,而首先是出於經濟的原因。通貨膨脹日益嚴重,我們正在耗盡我們的白銀儲備,已經準備開始耗費我們的黃金儲備。我們的消費與生產之間每年存在著560億埃斯庫多[3]的差額。殖民主義戰爭和政局的急劇變化造成的種種後果,沉重地壓在我們的身上。實際上,葡萄牙的資本主義始終是受國家保護的:是一種靠殖民剝削的寄生資本主義。法西斯國家一倒台,資本家便紛紛逃到國外。他們拋棄了一切,留下來的是壟斷資本主義。那時在葡萄牙存在著九個經濟集團,它們集中在銀行界。隨著銀行國有化和這九個集團的頭頭被趕走,所有的經濟領導人員都遷居到國外。我指的是那些逃亡到巴西、法國和西班牙的經理、管理人員、經濟學家和工程師。再也沒有人給我們發放貸款。誰準備給我們發放貸款呢?誰準備在葡萄牙投資呢?社會主義國家?蘇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