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瓦尼·利昂納(第3/13頁)

法:是的,是的。但是不管好壞與否,先前,我們實施了民主,現在,我們也實施了民主。從我們開始實施現在的民主時起,剛剛才過去四分之一個世紀,但已經有許多人在說:“沒有大棒,我們意大利人不知道如何是好。”如此表現所導致的後果是有意或無意地招來大棒。這是悲哀的,是不光彩的。

利:我同意這一說法。因為是這種精神狀態助長了新法西斯主義,或者說,助長了在意大利出現的法西斯主義的懷舊潮流。有時候,連歷史的懷舊也不是。例如,這些年輕人根本就不知道法西斯主義為何物,他們沒有像我們那樣親眼見到過,並親身經歷過痛苦,而是把它看做一個國家強盛的必要條件。他們無視大棒會剝奪自由,而又解決不了問題。對所有這一切,有理智的人和熱愛自由的人應該作出怎樣的反應呢?首先不能給新法西斯分子留下乞靈於大棒的借口,也就是必須抗擊泛濫成災的暴力、犯罪行為和排斥異己。除了極端主義者和那些所謂的議會外的政治派別成員,誰都知道這一點。如果不通過有效的警察隊伍去維護公共秩序,如果不抗擊來自各方面的暴力,那麽民主的危機和動用大棒的邪念就會滋生蔓延。大棒!這是可怕的錯誤。走著瞧吧,我不相信諸如此類的勢力會取得勝利。我排除它們會取得勝利的可能,但是僅僅這些勢力的增長就足以使我們陷於被動的困境。

法:總統先生,這些勢力的增長是存在的。現在,人人都知道,甚至意大利境外的人也都知道。每當我去某一個國家時,總會有人對我說:“請您給我們講一講,在意大利法西斯主義死灰復燃的情況。”我因羞愧而感到壓抑。總統先生,為阻止法西斯主義,你們執掌國家大權的人是怎麽做的?

利:問題是這樣的:人們將它理解為“幹預”,將它理解為通過具有法律效力的政令來解散某些準軍事組織,例如,解散人們談到的那個全國先鋒隊組織。這應該歸政府來管。應該由總統來做的事只是頒布由政府通過緊急立法發布的政令,或者頒布由議會通過的法律。總統不能發出諸如此類的倡議,僅僅能催促辦理。顯然,一旦覺察到其中有欠缺之處,那麽,我馬上會承擔起催促辦理的責任。必須將反對那些人的鬥爭進行到底。在這件事上,我是毫無疑問的,也是毫不猶豫的。我可以絕對肯定地告訴您,政府已下定決心不允許某些事態出現,並堅決予以鎮壓。事實是不僅僅存在著法西斯主義的準軍事組織,而且還存在著名副其實的法西斯主義復辟。幾乎在所有的演說中,我總是談到這個問題。您可能會注意到這點。我總是向意大利人談到抵抗運動及其意義,談到《抵抗運動時期被判死刑者的信》……順便再說幾句,上帝啊!那些信是多麽的感人。1948年,我第一次閱讀到這些信件,它們給我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信中沒有一個復仇的詞,沒有一句憎恨的話,而始終是懷著那樣的希望,希望能種下新社會的一顆種子。它們讓我回想起了教會中那些殉難者說過的話:“為了成為新生命的麥子,我們將會被猛獸的利齒撕成碎片。”應該讓在校的學生閱讀這些信件,就像在我們的那個時代,閱讀西爾維奧·佩利科[6]的《我的監獄》那樣。是的,應該在學校裏好好地講解法西斯主義究竟為何物,特別是納粹法西斯主義究竟為何物。唯有如此,我們才能教會人們運用法律與它進行鬥爭。好吧,現在,讓我們回到您的問題上來。您瞧,在米蘭,人們提出反對法西斯主義死灰復燃的請願,我為此感到非常高興。

法:對。即使在我們的議會中有著由一個合法政黨庇護的法西斯分子。即使為了提出這種請願,需要警察的隊伍。在聖巴比拉,不受幹擾的法西斯分子在那裏安營紮寨。正是在那幾天中,五名法西斯分子劫持了女演員弗蘭卡·拉梅,狠狠地對她拳打腳踢,我們可以說,向她施加了暴行。

利:向她施加了暴行?噢,不!天啊,原先我不知道!聖母啊,多麽可恥!多麽卑鄙!多麽不光彩!必須查明那些人,必須……

法:總統先生,事實是警察沒有查明任何人,也沒有逮捕任何人。在米蘭,警察沒有逮捕對弗蘭卡·拉梅施加暴行的那些家夥,反倒是在別處逮捕了一個列寧主義小組的全體成員,而他們是受到阿爾米蘭特[7]領導下的社會運動成員的挑釁。總統先生,許多人都認為,就是在警察那裏也往往寄生著法西斯分子。

利:不,我排除這一說法,因為率領我們警察部隊的是一個極具民主敏感性的人安傑洛·維卡裏,因為我們有著一個讓反對派也十分敬重的人聖喬治將軍作為憲兵司令。我絕對相信,所有的國家機構都對法西斯主義的死灰復燃不抱有任何同情心,包括武裝部隊在內。從憲法上來說,我是武裝部隊的總指揮,掌控著武裝部隊。我可以打包票說,它是抗擊新法西斯主義的,而且嚴加防範,以避免受到新法西斯分子的滲透。我認為,有些軍界的人轉而投向對方這件事本身就說明了他們在軍隊中找不到自己的土壤。至於警察部隊,也有可能在個人層面上……有些人會對法西斯主義抱有一定的同情心……這是人性的組成部分,但不是規律,絕不是規律。我排除警察有意庇護那些對拉梅施加暴行的家夥以及類似的肇事者。我排除在警察隊伍中存在著容忍法西斯分子,並與他們沆瀣一氣的行為。問題來自另一個方面,那就是警察得不到幫助。人們查找不到這個人,也查找不到那個人,只能摸索著搜尋,因為在那些同謀之間訂立有嚴密的攻守同盟,因為目擊的公民感覺不到安全。作為法學家,我早就說過:因為有嚴密的攻守同盟、沉默和恐懼,人們別想發現任何東西。多少次作證的人冒著人身的危險,得不到安全的保證!作為結論,我可以告訴您說,盡管有著一定程度的法西斯主義死灰復燃,但法西斯主義再也不可能在意大利占據上風,因為國家的所有力量都反對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