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麗瑪沃·班達拉奈克(第4/8頁)



奧裏亞娜·法拉奇(以下簡稱“法”):班達拉奈克夫人,從錫蘭發生暴亂到現在已經整整4個月了,但是在很多地區鬥爭還在繼續,整個島上還實行宵禁,緊急狀態沒有要結束的跡象。除了惴惴不安外,人們都在苦惱地等待著另一場血洗。班達拉奈克夫人,我要向您提一個誰都想問您的問題:這一切怎麽可能發生在一個由左派政府,甚至是一個社會主義政府支撐的國家裏?

西麗瑪沃·班達拉奈克(以下簡稱“班”):您要求我幫助您了解的事情連我自己也弄不明白,連我自己也講不清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是一次年輕人參加的暴亂。從理論上來說,它與以1968年5月在巴黎爆發的惡性動亂[8]為起點,後又幾乎波及世界各國的暴亂沒有什麽區別。此外,你們自己在意大利對這些事也有所聞,在你們的大街上和大學裏也發生了騷亂。是的,我認為這些青年人的基本想法是一致的,即他們對社會的盲目仇恨和對暴力的荒謬熱衷。我們的社會沒能制止這兩種情緒的發展,因為對他們太寬容和放縱了。他們有什麽理由這樣做呢?如果這些孩子們反對的不是民主政權而是反動的法西斯政權,那麽,我能理解他們。可是,在錫蘭從來沒有建立過真正反動的法西斯政權,今天更不是這樣的政權。在錫蘭,過去沒有,現在也沒有人死於饑餓,社會成就是顯著的。人人有飯吃,人人有房住。我們的主食是大米,它免費分發給居民。除免費供應口糧外,其余的糧食價格也低得可笑。醫療是免費的。教育,包括大學教育,都是義務制。文盲比例非常低。是的,還有很多有待去做的事,例如失業人數很多。但是參加暴亂的青年中只有34%的人過去或現在是失業者,如果我能解釋為什麽這34%的人參加暴亂,我卻不能解釋其余的66%的人。他們為什麽選擇了暴力的道路、流血的道路呢?他們的行動不可能是自發性的,他們背後一定有人在煽動他們,他們是被利用的。但是背後的人是誰呢?

法:真的,是誰呢?我知道您已經正式排除了俄國和中國在這個問題上的任何責任。而且,無論是俄國人還是中國人都表明他們無條件地支持您的政府。

班:事實上,他們都譴責了暴亂。俄國人向我們提供了米格戰鬥機,派來了飛行員為我們培訓飛行員。至於米格戰鬥機的用處有待討論,顯然,不能使用米格戰鬥機來進行遊擊戰。但當時我們處在一片混亂中,沒有去考慮這些細節。不管怎樣,俄國人是同美國人、印度人、巴基斯坦人和英國人一起最早向我們提供援助的人。至於中國人,他們給我們軍事援助的時間晚了一點,那時暴亂已經基本平息,但是,他們以提供巨款支援了我們,而且,周恩來對我的政府采取了十分友好和明確的立場。直至今日,我們沒有任何根據可以證明中國或俄國是暴亂的幕後指揮者。我們查明了,唯一的、無可置疑的對這件事負有責任的是朝鮮。毫無疑問,是朝鮮人煽動和幫助了暴亂者。他們通過集會、上課、散發小冊子向他們灌輸某種思想,甚至教他們制造炸彈,還告訴他們從哪裏可以得到炸彈。我們知道暴亂者經常去他們家裏。在這些事情發生以後,我們把朝鮮使館的全部人員驅逐出境,現在使館裏空無一人。我的意思是說,我們與朝鮮沒有斷絕外交關系,但是我們在平壤沒有大使,他們在科倫坡也沒有代表。問題還不在這裏。問題是朝鮮人究竟在為誰效勞?在機場跑道上為朝鮮大使送行的只有中國人,俄國人沒有在場。可是,朝鮮人在科倫坡的利益今天卻在蘇聯人手中。譬如,是蘇聯人在支付朝鮮大使館的房租。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朝鮮人與俄國人之間的關系是相當好的。一切將會水落石出,我的調查還在繼續進行。

法:班達拉奈克夫人,您有沒有試圖與被押和被捕的暴亂者談論這些事?

班:我當然試過,我曾與他們長時間地進行交談。但是在這方面我沒有發現任何情況。我只是發現了孩子們的不安、不滿、沮喪,對他們所生活的社會滿腔憤怒。與他們討論問題是十分困難的,不僅是由於他們的狂怒,而且是因為他們對我懷有深仇大恨。似乎他們都被洗過腦,所有的人都重復同樣的話,像在放一張破了的唱片一樣。他們重復得最多、最有把握的一點就是想收拾我。他們告訴我,他們的主要計劃是炮擊我的住宅和逮捕我,然後把我殺掉。我問他們為什麽要這樣做,他們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他們只是一味地說,我應該被殺,如果他們沒有被出賣,肯定能殺掉我。於是我向他們提出了另一個問題:“你們真的認為這是可能的嗎?”回答是:“是的,只需24小時就足以消滅您和控制政府。”這是一場使你迷惑不解的對話。我甚至還想向他們了解誰將在政府中掌權,他們說:“我們自己。”他們回答不出來的問題是,一旦控制了政府,他們要幹什麽。於是,他們就沉湎於高呼口號或說些愚蠢的話。有的說要砍掉所有的茶樹,因為茶樹是英國人種的,他們要以種植大米來取代。我覺得他們很幼稚,在政治上和思想上比一般18歲或20歲的青年要幼稚。我尤其覺得他們是被人引入歧途,被他們的頭頭所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