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麗瑪沃·班達拉奈克(第2/8頁)

對這場悲劇的分析,要從她——西麗瑪沃·班達拉奈克夫人這個統治著錫蘭的年長和有威望的主婦開始。事實上,暴亂者的目的是要發動一場政變,他們首先要逮捕並殺掉的正是她,也正是她以最不尋常的手段戰勝和控制了這股旋風。她是我們這個時代第一個成為總理的女人,這一事實本身使這位55歲的女子身上的一切都顯得極不尋常。可是,我覺得與其說她不尋常,還不如說她是純潔和狡猾的奇怪的混合體。如果你在不了解她的身份的情況下,在街上遇見她,你會以為她是一位上街買東西的家庭主婦,而且是一個行動有點笨拙和粗俗、體態臃腫和龐大、毫不靈巧的家庭主婦。也許對自身的形象感到不滿或自卑,她把頭發從低低的前額和兩鬢往後梳了一個髻。臉上沒有一點脂粉的痕跡。這張可能曾經是美麗的,或者至少是討人喜歡的臉,今天成了一張剛毅的臉,她總是努著嘴,有時流露出幾乎是修女式的神態。你知道某些母親的臉嗎?她們由於操勞和經受痛苦,無論從性方面還是從感情方面來說,都不知道什麽叫歡樂。由此,她們又受到各種心理變態的折磨,而且無法擺脫,即使在命運賜給她們勝利和榮耀的時候。而她的心理變態應該追溯到她還是個小姑娘的時候。當她作為聖布裏吉達天主教學校的一個佛教徒學生時,她總是坐在最後一排默不做聲地聽課。正因為如此,她總是孤獨一人。在她的生活中沒有情人,沒有可以信賴的友誼。從她丈夫去世的那一天起,她就按照亞洲人的清規戒律,嚴格地扮演著寡婦的角色。從她那冷凝的目光和木然的聽天由命的神態中,你可以想象得出,即使她丈夫活著時,她也是在孤獨地生活。她的丈夫是家庭強加於她的,這是在亞洲盛行的做法,即出於利益或別的打算而勉強促成的婚姻。24歲時,她與所羅門·班達拉奈克結婚,當時他已經44歲,年齡相差太大了。他博學多才,無疑十分聰明。他與安東尼·艾登[5]一起在牛津大學念過書。他有著高雅的風度,但是對女人的興趣甚少。他真正的情人是政治。傳說和流言認為西麗瑪沃想嫁給另外一個男人,就是那個至今仍是她不共戴天的政敵,她最憎恨的杜德利·森納那亞克[6]。在科倫坡,人們說:“西麗瑪沃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表示對森納那亞克的怨恨。”不管怎樣,她與所羅門還是結合了,並且生了三個孩子:蘇內特拉,28歲,住在倫敦;錢德裏卡,26歲,住在巴黎;阿努拉,21歲,有時住在古巴,有時住在科倫坡。老大老二是女兒,老三是兒子。

在政治上,所羅門·班達拉奈克是尼赫魯式的人物。他堅持認為有必要建立第三進步力量,即一種社會民主力量,以抵制馬克思主義左派力量和在全國由森納那亞克控制的右派保守力量。他以建立斯裏蘭卡自由黨實現了自己的夙願。在這件事情上,西麗瑪沃的看法與他非常接近。她像關心他的飲食、他的孩子們和破襪子一樣關心這件事。她是一位順從、忠誠、溫柔的妻子,伴隨他進行每一次旅行和參加每一個集會。她擔任他的秘書。在錫蘭有這樣的習慣:政治人物的妻子幾乎總是丈夫的機密保管人。由於她的功勞,自由黨取得了成功。1956年所羅門·班達拉奈克在選舉中戰勝了森納那亞克,當了總理,四年後去世,被一個和尚暗殺。和尚行刺的原因不明,也許與他太不喜歡女人有關。當時他正在科倫坡家裏的涼台上閱讀什麽,並等待來訪的人,因為他習慣於不拘禮節地接見所有的來訪者。突然來了一個和尚,朝他開了六槍。他叫了一聲,接著喊道:“西麗瑪沃!救命!西麗瑪沃!”這個和尚經過審判被判處死刑,但他始終沒有解釋行兇的動機。

暗殺使西麗瑪沃和黨內其他成員都陷於絕望之中,突然間,他們失去了唯一的領袖和將來取勝的一切希望。沒有人能取代班達拉奈克,而1960至1965年的大選卻迫在眉睫。問題怎麽解決呢?黨內決定把所羅門的位置交給西麗瑪沃。西麗瑪沃先是躲避、自衛,後來屈服了。對手是杜德利·森納那亞克。一半是手段,一半出於真心,她以最天真的方式——哭泣,出色地參加了競選。她身穿喪服,即白色莎麗出現在人群面前,一言不發,只是哭泣。於是,群眾與她一起泣不成聲。她取得了絕對的勝利。從一個溫存的妻子、謹慎的秘書,一下子變成一個似乎生來就能以魅力贏得民心的人物,像一個純樸的母親主持一個家庭那樣治理一個國家。在這以前沒有發生過女人當總理的事,果爾達·梅厄和英迪拉·甘地都是很久以後才得到顯赫的地位。盡管在內政方面遭到了失敗(國家工業化失敗了,石油國有化毫無成效,失業情況嚴重),但在外交方面她卻創造了奇跡。她以所謂不結盟保證了錫蘭的完全中立。按句話說,一個連所羅門的精細頭腦都感到難以對付的難題,根據她的判斷卻很簡單:“不要只到一個店老板那裏買東西,要麽到所有的老板那裏去買,要麽就不向任何一個老板買。”她在莫斯科與赫魯曉夫會晤,在北京與周恩來會晤。她出現在捷克、波蘭、南斯拉夫,挎著小包,莎麗上佩戴著小飾物,雙手交叉放在胸前,說道:“我以婦女和母親的身份向你們講話!”這些做法並沒有妨礙她與資本主義國家保持良好的關系。這些國家為了爭取她,向她投了大筆的款子。例如加拿大為她免費在科倫坡修了機場,美國資助她在農村開展消滅瘧疾和控制人口的運動,英國向她提供原材料。真是妙極了。按理她不應該在1965年的大選中落選,而被心愛的對手杜德利·森納那亞克所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