萭章 十一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我閉門謝客,天天和呂仲在家花天酒地,經過我一段時間的美食侍侯,原本困頓的呂仲逐漸精神健旺,恢復了元氣。有一天,我竟然注意到他對我家的幾個婢女投去異樣的眼光,我懷疑他開始想女人了。這也難怪,食色性也,兩者本來就像同產兄弟。既然衣食無憂,情欲按捺不住跳出來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於是在這天晚上,我悄悄把一個稍有姿色的婢女叫到我的房間裏,命令她去給呂仲陪寢。那婢女開始以為我對她有意思,滿面喜色,含羞斂眉地跪在床前,及至聽到我的命令,大驚失色,當即把頭伏在地上,連連哀求,希望我不要這麽殘忍。

我有些惱怒了,問道:“呂仲是我的恩人,你去給他陪寢,只要好好侍侯,也許他將來就娶你為妻也未可知。我不妨告訴你,我很快會把自己家產的一半分贈給他,如果你做了他的妻子,馬上就成為富甲一方的主母了。對你來說,難道這不算喜從天降嗎?”

那婢女哭了:“雖然如此,只怨婢子命薄,不配享受這樣的富貴,求主君好歹把這件美事讓給別的姊妹罷。”

雖然是一家之主,然而多年來,我對家仆婢女都抱著寬厚的態度,所以他們有時也會對我的命令討價還價,一般只要不太過分,我都一笑置之。現在這位婢女顯然就是這樣,這都是我平時治家不嚴的後果,霎時間我想大發脾氣,強令她去陪寢,但是看她哭得梨花帶雨,實在楚楚可憐,又有些不忍心。我嘆了一口氣,道:“難道呂兄就這麽怕人麽?他又不是鬼。”

“呂公誠然不是鬼……可是……婢子私下以……為,鬼到底……可能是……假的,而……他……是實實在在的。”她仍舊哭泣道,語句也不連貫。

我皺了皺眉頭,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道:“好吧,下去下去,你這人果然沒福。”

她馬上爬起來,擡起袖子橫七豎八地擦擦眼淚,千恩萬謝地走了。

我一個人焦躁地在屋裏來回走動,心下思忖,家裏其他的婢女都長得很一般,拿不出手。不如明天一早去旗亭市場看看,碰上運氣好,或許可以花重金買到兩個有點姿色的,到時再送給呂仲不遲。我這樣想著,又回到堂上,呂仲正在那裏撫弄我的長劍,看見我,又把長劍放下,神色有些靦腆地說:“萭兄,回來啦。剛才發生了什麽事,我好像聽見有哭聲。”

我強笑道:“沒什麽,有個婢女不聽話,我訓斥了幾句,把她訓哭了。”

呂仲“哦”了一聲,道:“萭兄果然是個好人,家裏的婢仆竟然臉皮薄得像竹膜,罵得兩句就流麻油,可見她們平時都很自覺啊。”

我敷衍道:“哪裏哪裏。”

我腦中繼續考慮別的事,一時忘記了跟他寒暄。雙方沉默了一會,他突然有些囁嚅地說:“有一件事,想問問萭兄,又怕萭兄笑話我。”

我說:“恩人有什麽話盡管問,千萬不要客氣。”

他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實也沒有什麽,我是想說,其實你妹妹長得挺好看的,性格也很好,是我一生中所見過的最好女子。我以西王母的名義保證。”

我心裏陡然一驚,他問這個話是什麽意思?難道他,難道他竟然看上了我妹妹,想打她的主意?

我說:“恩人過獎了,其實舍妹挺頑劣的,以前行事風風火火,我的那幫朋友都有點怕她。只是最近才稍微改了一點,何況在恩人面前,她的脾氣自然也會有所收斂。”我心裏有點矛盾,不知道怎麽措辭才好。

“不會不會,我覺得她很天真,很好看。”他急忙說,臉色竟然紅了。

天,我可能真沒有猜錯,這可怎麽辦?雖然我對他感恩戴德,但實話實說,他長得也確實有礙觀瞻,我究竟不想把妹妹送給他報恩。何況連我身邊的婢女都對他膽戰心驚,妹妹怎麽可能接受。我沉默了,絞盡腦汁想著怎麽引轉話題。

他卻開始擺出一副不在乎的神態了:“萭兄,我想令妹還沒有許配人家罷?”

無法回避了,我急中生智:“雖然還沒成婚,但是她的心已經交給了我的好友陳湯,真是拿她沒有辦法。”我雙手一攤,裝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呂仲的臉色頓時顯得非常失望:“哦,原來如此,那太……。”他沉默了一下,又突然問到:“對了,萭兄你剛才說什麽?陳湯,那是什麽人。”

“陳湯是我的一個朋友,是朝廷的富平侯張勃介紹來的,他去年曾在我家裏住了半年,這人才華橫溢,我妹妹和他相處之間,不由得對他極其愛慕。”我娓娓道來。

他失望的臉突然又變得非常興奮:“難道,難道這麽巧,你說的富平侯張勃,是不是長著一副宦者的臉孔,下巴上一根胡須也不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