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國王駕崩,國王萬歲(第4/6頁)

凱瑟琳非常贊賞區分個人的(尚可接受)宗教異見者和公開的(叛逆)宗教異見者,因為這正是她公公弗朗索瓦一世在位時處理信仰分裂時所采取的方法。只要新教徒老老實實,不宣揚自己的觀點,作為實用主義者的弗朗索瓦願意網開一面。畢竟他的姐妹瑪格麗特曾是早期胡格諾運動的領導者。弗朗索瓦沒有和她斷絕關系,反而盡其所能保護瑪格麗特,後者也深知這一點,盡力做到謹慎行事。只有宗教異見者超越了底線,弗朗索瓦才會不得已采取行動——那是凱瑟琳婚後第一年,一群激進的新教徒散布武力抗爭的傳單,而且鬥膽將這可憎的傳單貼到安博瓦茲弗朗索瓦下榻的臥室門口。凱瑟琳不禁想起此事,當時此事大大地激怒了國王,立刻被定性為叛逆罪。此後數月之間,都有新教徒被公開施以火刑。此後,一切又復歸平靜,幸存的新教徒謹慎行事,不讓外人知曉自己的信仰。此事被稱作“海報事件”(Affair of the Placard),發生在25年前,當時宗教改革運動才剛剛起步,此後,胡格諾派的組織程度得到了很大的發展,成員的信心也與日俱增——恐怕王後並不樂於見到這一點。

凱瑟琳為自己的政治成就感到自豪,爽快地邀請全國所有的顯要貴族參加八月在楓丹白露宮舉行的會議,為了表示熱情,凱瑟琳還把會場選在了自己的房中。與會貴賓包括安托瓦內·德·波旁和他行事果斷的弟弟孔代親王路易·德·波旁(Louis de Bourbon)——這正中吉斯家族下懷,因此,吉斯家族突然改變態度,認可凱瑟琳的政治影響,並同意了凱瑟琳的計劃。

王後克服一切反對意見,極力推行其召開大公會議的決策。與此同時,洛林樞機主教和他的弟弟吉斯公爵正忙於推進自己的計劃。凱瑟琳並不知道,天主教派的密探發現,有證據表明孔代親王和安托瓦內·德·波旁本人(不太明顯卻同樣糟糕)正計劃組織胡格諾派造反。凱瑟琳推行的宗教寬容政策是有限度的,洛林樞機主教也正是因此才接受這一政策,而孔代親王和安托瓦內·德·波旁將因為破壞和平而被控叛逆,如果定罪的話,兩人都將被處死,如此,吉斯兄弟將輕而易舉地除掉政途上的巨大威脅。萬事俱備,只需使納瓦拉國王和孔代親王離開法國南部的根據地,進入巴黎或其他王室領土——吉斯家族在這些地方都有勢力,可以輕易地逮捕他們。凱瑟琳八月在楓丹白露宮召開的會議為吉斯兄弟提供了絕好的機會:召集令將由太後下達,而非吉斯兄弟。

安托瓦內·德·波旁或許無能、弱小且不堪重任,但並非徹底的愚人。收到凱瑟琳請柬之後,安托瓦內、他的妻子讓娜·達爾布雷以及他的弟弟孔代親王立刻懷疑這是一個陷阱。由於無視國王的召集即是有罪,安托瓦內在寫給國王和太後的信中閃爍其詞。安托瓦內向太後保證,宗教差異造成的騷亂只是謠言而已。他已詳細調查,國王臣民順從而忠誠,令他感到滿意。所以,他不必前往赴會。

凱瑟琳費心組織這次會議,但法國兩位舉足輕重的人物居然缺席,令她感到非常不滿。凱瑟琳抱怨說:“如果他們覺得事態正在惡化,何不到場親自看看,也好做出對策,總好過缺席引起種種麻煩。”

吉斯兄弟沒有糾結於此事,按照太後的計劃,1560年8月21日,會議在楓丹白露宮如期舉行。會議剛一開始,科利尼出人意料地要求國王允許胡格諾派公開進行宗教活動,這正中洛林樞機主教的下懷。雖然樞機主教並未答應科利尼的要求——那相當於宣布新教合法,使新教和天主教平起平坐——但樞機主教態度相當溫和,令所有人感到驚訝。樞機主教頗有經驗,他明白,對於那些誤入歧途卻不惹是生非的人而言,用消滅和迫害的手段欺誨他們,宣稱他們數月之間只知道崇信異端,是毫無意義的。對於這些人,用理性和啟迪使他們迷途知返才是正途。樞機主教明確表示,只有那些訴諸暴力、企圖使政府接受其宗教觀點的臣民才應當受到懲罰。

樞機主教的這一步棋下得很高明,他看似對科利尼(和凱瑟琳)的寬容態度作出妥協,從而達成一項重要共識:無論是誰,都不能因信仰的緣故刀兵相向,否則將成為眾矢之的。吉斯兄弟布置陷阱的同時,就已經確立了這條準則。開會期間,孔代親王的一名侍從受到懷疑並身處監視之下,在會期最後一天,此人被捕並帶到楓丹白露宮:有證據表明,他的主人和安托瓦內·德·波旁帶頭密謀在裏昂發動叛變。吉斯公爵將證據呈遞給國王和太後,這就好比是交給他們一張巨大的、令人不快的賬單,並且要求傳喚納瓦拉國王及其弟弟,以叛逆罪將其逮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