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南京的陷落(第4/22頁)

這道允許采取最殘酷刑法的命令,引起了朝廷的軒然大波。一些像馬士英這樣的高級官僚相信,童氏確實是前妃,除非是神經錯亂,或者是傻子,沒有人會假冒皇帝的妃子,因為皇帝本人就可以明白無誤地確定她的身份。實際上,馬士英不能理解為什麽皇上拒不認賬。根據一份記載,馬士英曾對阮大鋮說:

“童氏系舊妃,上不肯認,如何?”

阮大鋮回答說:“吾輩只觀上意,上既不認,應置之死。”

站在一旁的張捷說:“太重。”

阮大鋮說:“真則真,假則假,惻隱之心,豈今日作用乎!”

但馬士英堅持說:“真假未辨,從容再處。”

童氏聲稱曾為福王世子生過一個兒子一事,對馬士英影響尤深。在他看來,一切刑法的動用都應暫緩,直到在河南找到這個孩子並把他帶到南京為止,以安撫那些願意相信她的身世故事的百姓。

但是為時已晚。在弘光1645年5月1日下令把她交付給他的太監拷問之後,她備受酷刑。一個當時人記錄道:其血肉之模糊,不忍卒觀。在她精神失常之後,她被帶回扔進地牢,三天以後就死在那裏了。

童妃案件立即產生了兩個後果。首先是使那些忠君之士保住勢單力薄的河南營寨的一切希望都化成泡影,因為在這裏,浙江的投機分子陳潛夫參與了童妃的“陰謀”。幾個月以來,陳潛夫一直努力把許多河南豪傑的營寨聯結成為勤王力量的防線。不過,他和他的主要同盟者劉洪起(他在開封和汝寧地區指揮著大批部隊)一直與極力想把河南置於自己控制之下的馬士英不和。馬士英起初想任命阮大鋮為河南巡撫,此舉失敗後,他設法使其妹夫越其傑擔任了這個職務。越其傑很快就使得河南最有勢力、控制南陽地區的豪強蕭應訓失去了對南明的忠誠。在鎮壓大順農民起義軍余部的戰鬥中,蕭應訓收復了這個省西南部的一些城鎮。但是,當他的兒子蕭三傑親自向越其傑報捷時,這位巡撫指責他們父子二人是土匪。蕭應訓及其部下向越其傑關閉寨門以示抵制。當越其傑通過這個地區時,遇到的是關團的柵門和敵視的哨兵。另一方面,當陳潛夫經過河南時,卻受到了每個寨主和豪傑的歡迎。出於嫉妒,越其傑向馬士英詆毀陳潛夫,馬士英則一直想方設法煽動人們反對這個人。此時童妃案發,作為發現童妃的南明官吏,陳潛夫受到了可怕的牽連。對馬士英來說,已可以輕而易舉地搞掉陳潛夫了。陳潛夫以同謀叛逆罪被投進了監獄,但這就把河南的統治權留給了馬士英的妹夫、無能的越其傑。這樣,那些豪傑對南明的忠誠都相繼喪失了,河南暴露在長驅直入的清軍兵鋒之前了。

童妃案的第二個重要後果,是人們失去了對弘光皇帝本人的信任。根據透露出來的童妃被捕和受虐待的詳情,特別是她自己的身世,大多數人都認為童氏確實是福王世子的妃子。但是為什麽福世子、現在的皇帝拒絕她返回宮廷呢?是不是他有什麽理由不想讓她看見呢?他對她有些不放心吧?南京的官吏和百姓們提出了這些疑問,因為這使人們想起,福王世子在馬士英的軍營裏介紹他自己時,是用了一個王侯的璽印來證明自己的身份的。那麽會不會是有人在北方混亂的起義軍占領時期得到了真正的印璽,冒名頂替真正的福王世子,然後向馬士英謊稱他是一個王室的繼承人呢?如果這些確實發生過的話,那麽這樣一個冒名者當然是無法騙過他的前妻的。那是不是說現在的福王世子是個冒充者,而童氏倒是合法原配呢?

這樣,童妃事件引起了人們對弘光皇帝本人合法性表示懷疑的風波。盡管這些傳聞可能是牽強附會的,但是當時許多人都相信這些傳聞。童妃事件給南京政權帶來的重大信任危機,又由於那個時期發生的第三個大案,即偽太子案而進一步大大加劇了。

偽太子

崇禎皇帝長子慈烺的命運,自從北京陷落和他神秘地失蹤以後,就成為眾所矚目的事情。1645年1月,弘光皇帝曾正式命令史可法去查訪慈烺是否依然活在世上,並且——我們可以想象,當史可法沒有提供這種傳聞存在的證據時,弘光皇帝無疑感到松了一口氣。但是,3月27日一份來自禮部侍郎的關於慈烺仍然在世的報告,震動了朝廷。不僅如此,官員高夢箕還知道16歲的太子是在什麽地方發現的。據禮部侍郎高夢箕說,這個皇子幾個月前就到了高在北方的家,還有一個男仆護送他向南而來。他們一到江南,這個仆人就力勸太子與他同去南京,但是慈烺——如果確實是他的話,更願意單身去杭州。他可能是擔心被視為冒名者,這在南都弘光的統治下是不會有好結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