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一零章 主謀

富弼被連夜請到蘇宅中,他只看了一眼,富弼便肯定了蘇錦的猜測,這幾個假冒的公差正是黨項族人。

“富兄,你怎麽看這件事?”蘇錦問道。

富弼沉思踱步,啞聲道:“黨項族主要是西夏人,我大宋境內只有一小部分黨項人居住在西北各路,很少有黨項人住在京城,這幾人的身份還真不好界定。”

蘇錦道:“我大宋可有對黨項族人的特別律法,譬如不準進京,譬如敵視歧視之類?”

富弼搖頭道:“皇上一向重視對各地非漢族人的懷柔之策,無論是回鶻、黨項、契丹還是南方的夷族,均一視同仁,並沒有什麽對他們不利的律法約束;民間百姓或許有些歧視倒是有的,但也並非很嚴重。”

蘇錦點頭道:“那便奇了,既然沒有敵視他們,為什麽他們要帶著假發掩飾身份呢?而且從他們身上的裝備來看,似乎是早有預謀。”

富弼道:“我也是這麽想,準備了淬毒匕首和劇毒的丹藥,又掩飾了身份,這幫人定然有著不可告人的目的,可惜那三個人抵死不開口,否則定能問個水落石出。”

蘇錦搖頭道:“他們不開口不代表我們便猜不出他們的陰謀;富兄來之前我仔細的想了想,理出了點頭緒來,說與富兄聽聽,你看可有道理?”

富弼道:“洗耳恭聽。”

蘇錦指著地上的死屍和三個綁得跟大閘蟹一樣黨項人道:“他們的身份其實並不難猜,我幾乎可以斷定,他們是西賊李元昊派來的西夏人。”

富弼毫不驚訝道:“我也是這麽想。”

蘇錦續道:“他們全副武裝潛入京城,定然是要做對我大宋不利之事無疑,我原本認為他們是想對我朝官員不利,但後來我覺得他們的目標不是我們,而是另有其人。”

富弼凝神道:“你是說,他們是來……?”

蘇錦道:“結合今日之事,我認為他們的目標是針對遼使而來。”

富弼一愣道:“針對遼使?”

蘇錦指著攤開的布包中的幾柄藍汪汪的鋒利匕首道:“準備的這麽周全,自然是要置人於死地的,這些見血封喉的匕首可不是為他們自己準備的,他們定是來刺殺遼使蕭特末一行。”

富弼皺眉道:“但是,若要刺殺遼使,又為何要打草驚蛇裝扮成公差呢?另外,西賊和遼國關系和睦,殺遼人對他們有什麽好處?動機好像不大呢。”

蘇錦一笑道:“扮成公差公然出面,確實有打草驚蛇之嫌,這一點我也想不明白;但是殺了遼使對西賊的好處絕對是巨大的,兩國關系融洽那只是表面想象,既然融洽,為何我大宋和西賊征戰遼人卻不派兵幫西賊共同對抗我大宋呢?這說明這種融洽是有限度的。但如果一旦刺殺了遼使,而且是在大宋境內,其引起的反響您想過麽?”

富弼一驚道:“遼使死於大宋都城,遼國必然不肯幹休,肯定會招來報復行動;遼人或許會認為是我大宋動的手,到那時兩國之間必有一番腥風血雨的惡戰。”

蘇錦笑道:“很對,這正是最惡毒的離間之策,一旦宋遼交惡,我大宋便兩路受敵,然則西賊便可坐收漁利,大宋也無力和兩大強國相抗衡,亡國滅種之禍在所難免;所以,我說這是最高明最惡毒的離間之策。”

富弼臉上熱汗滲出,掏出帕子擦了擦汗道:“既然如此,為何他們不直接行刺蕭特末卻扮什麽公差玩這些不入流的小把戲。”

蘇錦道:“按理說這一招乃是敗招,成了的話也不過是給我們和遼使之間增加點誤會罷了,卻極容易暴露自己,事實上他們也正栽在這件事上,被我們抓到了四名同夥;但直覺告訴我,此事怕是不那麽簡單,起碼能得出兩個不成熟的結論。”

富弼道:“願聞其詳!”

“其一便是:遼使的館驛之中防備甚嚴,這夥人根本沒有機會下手;蕭特末外表看上去大大咧咧,實際上極為小心,從他一進館驛便將我大宋驛卒和裏邊的仆役使喚之人盡數逐出便能看出來。”

“有道理,蕭特末確實夠小心,而且他的身邊還有蕭氏十虎護衛,有可能出乎了這些人的意料,所以不得已這才給我們制造一點小混亂,讓遼使因此拒絕和我們商談條款,這也算是達到了部分目的,而且一旦混亂起來,他們在暗處或許會有更多的機會。”

蘇錦道:“沒錯,雖是猜測,但不能排除他們便是這麽考慮的;第二點我認為他們其實就是在利用這次機會刺殺遼使。”

富弼疑惑道:“你是說他們扮作公差不讓周圍酒樓供應遼人夥食是他們計劃中的一環?”

蘇錦點頭道:“富兄,你是否有些奇怪,這些黨項人為什麽不在遼人的酒菜中下毒呢?按理說,遼人買酒菜帶回館驛去吃,正是他們下手的最好機會,在酒樓的酒菜中下毒對這些人來說當是易如反掌之事;可事實卻是,他們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威脅他人拒絕賣吃食給遼人,這是不是有些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