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八章 金蟬脫殼

眾人難得在公務時間有此清閑,上官和王爺都在,也不虞有查究偷懶之嫌,言談甚歡,從朝廷公事漸至野官俾史,終於落到詩詞歌賦,青樓勾欄之上。

滕王和唐介也不阻攔,任由眾人聊這些男人之間最愛聊的話題,不僅如此還不時故作輕松的調侃幾句,鼓動他們的熱情。

唐介和滕王的心裏卻一直牽掛著外邊的事情,唐介不時的探頭出簾外,看探聽消息的衙役是否回來,現在的狀況又是如何,那晏殊是否會有什麽動作。

巳時三刻,探聽消息的衙役跑了第四趟回來,帶來的消息依舊是三司使大人的車駕依舊被堵在街道上,數百名‘百姓’坐在車駕兩端要見大人,但晏殊避而不見,躲在轎子裏並未現身,倒是歸德軍都部署將軍李剛和晏殊的東床快婿富弼一前一後帶著親衛和士兵和‘百姓’們對峙,看上去雙方均打算就這麽耗著,誰也沒有退後或者是妥協的跡象。

更讓唐介奇怪的是,晏殊居然自始至終沒有派人來府衙請求自己出面,好像壓根就忘了他這個知府大人的存在一般。

唐介明白,晏殊這是不想讓他出面,因為那樣一來便是讓人覺得知府唐介是應天府不可或缺的人物,而之後又要宣旨外調,顯得這聖旨是多麽的荒唐;更何況晏殊也拉不下這個老臉,朝堂上一句話連皇上都要給三分面子的晏大人要是再應天府連一條街道都走不出來,今後在朝廷裏豈不是留下笑柄。

唐介在揣摩著晏殊的心思,他有十足的把握會預料到即將發生什麽;晏殊是在忍耐勸解這些‘百姓’,但一旦到了忍耐的極限,他會毫不猶豫的下手抓捕,而這正是唐介所期待的。

因為這些所謂的百姓全部是王爺手底下羅織的四城地痞流氓,晏殊想和平解決那絕無可能,而一旦動起手來,無論輸贏,晏殊在朝廷那裏也交不了差;傳個聖旨居然傳出了官兵百姓大亂鬥,這三司使欽差大人當的也太窩囊可笑了。

唐介決定給氣氛加加溫,他低聲跟趙宗旦而語幾句,趙宗旦聽了呵呵直笑,點著他的鼻子道:“你可真是壞的透了。”

唐介笑道:“沒辦法,都是被逼的。”

趙宗旦招手叫來秦飛,在他耳邊輕聲道:“去招呼一下弟兄們,言語再毒辣些,說話再難聽些,記住切莫先動手,若是他們動手,叫他們便不要客氣,用木棍磚頭砸便是,只不要動鐵器,以免被說成是有備而來。”

秦飛點頭道:“遵王爺命,不過……萬一要是出了人命怎辦?”

趙宗旦哂笑道:“出了人命更好,告訴劉七、王禿子、李大嘴他們,要是真幹起來別手軟,安家費準備的好好的,揪住了領頭的給往死裏打,出了事有人兜著。”

秦飛陰測測的一笑,對趙宗旦道:“王爺您就瞧好吧,有您這句話,管保鬧得他個天翻地覆。”

趙宗旦思索了一小會道:“你不要出面,找人傳話,以免被認出來。”

秦飛拱手道:“王爺放心,到目前為止,兒郎們還不知道這是是誰安排的,不過這些人也沒那閑心問,拿錢做事便是,誰管這錢是誰出的。”

趙宗旦揮手道:“如此甚好,去吧。”

秦飛撩起袍子轉身便走,剛掀開布簾,就聽外邊一片嘈雜吵嚷之聲,有人連聲喝道:“唉唉唉,你們什麽人,這裏可是應天府衙,居然亂闖,府尊大人正在跟幾位大人談公事,若是鬧了他們,你們怕是要脫層皮。”

另一人高聲喝道:“你應天府衙門很厲害麽?我們闖的便是你這衙門,找的便是唐介。”

“反了你們,兄弟們抄家夥攔住他們,一幫泥腿子好大的膽子,怕是活得膩了。”

隨著這一聲呼喝,外邊頓時沸騰起來,呼喝叫罵之聲頓起,夾雜著兵刃抽出的刺耳的刮擦聲和棍棒敲打在地上的咚咚聲。

內堂裏聽得真切,眾人不得不停止談論京中四大名角的風流韻事,一個個扭頭朝簾外看,簾子掀了一半的秦飛像個泥塑木雕的玩偶僵在那裏,擋住了眾人的視線,能看到的便是他瘦而尖的後背和屁股。

唐介皺著眉走過去,一把將擋路的秦飛揪住往後一拉,秦飛一屁股坐倒在地上,這才驚醒過來指著外邊結結巴巴的道:“晏……晏……”

滕王罵道:“幹什麽你,閹什麽閹,嘴裏吃了麻胡桃了?連句話也說不清。”

唐介聽得外邊吵鬧之聲愈烈,早忍耐不住掀了簾子跨了出去大聲喝罵道:“何人喧嘩?衙門重地,居然敢有人亂闖,統統打出去!”

滕王帶著眾官緊跟著便掀簾而出,只見大堂和二堂連接的院落中十幾名青衣短袖百姓打扮的漢子手執兵刃正跟府衙中的三班衙役們對峙著,那夥人的身後站著一名矮矮胖胖的老者,身著布衣,頭戴鬥笠,低著頭,看不清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