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九章 風雲起

趙宗旦心中狐疑,聖旨上並無一句提及自己,適才晏殊說聖上有恩旨給自己,現在卻什麽都沒有。

眼見唐介接旨謝恩,趙宗旦和眾官也跟著紛紛起身,卻聽晏殊一聲呼喝道:“聖上口諭,趙宗旦聽旨。”

趙宗旦剛起身,慌忙又跪倒在地,唐介和眾官也跟著趕忙跪倒,晏殊負手朗聲道:“宗旦年少聰慧,與朕同讀西廳,學識見解頗得朕心,受封滕王立於應天府,乃是朕之深意,應天府乃我趙氏一族龍潛之地,封爾食邑於此,便是恩寵!朕得聞宗旦賢達之名播於天下,又聞爾與地方諸官吏關系融洽,從未違背祖訓,幹涉地方政務,朕心甚喜之!今日得聞太祖仙駕蒞臨應天府,雖為某案之屈,實乃祥瑞之兆,滕王居應天府,太祖便現身應天府,此非巧合,朕以為是滕王賢達,先祖欣慰,故而降臨以示撫慰之意。”

皇上之言雖句句褒獎,趙宗旦聽在耳中卻字字錐心,說什麽太祖爺駕臨便是因為自己在應天府中,豈不是影射著什麽;說什麽與地方官吏關系融洽,不就是在變相的指責自己跟唐介等人勾結麽?皇上的每一句話似乎都在用鋼針戳著他的神經,讓跪伏在地的趙宗旦渾身如芒刺紮滿,心驚肉跳。

“鑒於滕王能收心養性,賢達守矩,朕理應給予褒獎,特賜‘賢王’之號,賞錢二十萬,布五百匹,以表朕心;閑適時不妨進宮來瞧瞧朕和太後太妃等人,久而未見,他們也怪想念你的。”

晏殊一口氣傳達完口諭,臉上換了一副笑容,從懷中掏出一卷白絹,遞給趙宗旦道:“王爺謝恩吧,這是皇上賜的匾額,回去便裝裱好掛上吧,那賞錢便在應天府庫中領取吧。”

趙宗旦抖著嗓子高呼萬歲,接過裹得異常板實白絹,便要打開看,晏殊伸手阻止道:“回府再去細看吧,王爺請回,老夫這便和唐知府交接政務,怕是沒時間照顧王爺了,失禮失禮。”

趙宗旦無奈,客套幾句,遞眼色給唐介想找個機會交代幾句,卻見唐介失魂落魄一般,根本就沒往他的臉上瞧,只得拂袖去了。

晏殊拉著唐介交接政務不提,趙宗旦又怒又驚又氣的出了府衙上了車,秦飛緊跟著鉆進車內,兩人驚惶對望,一時無語。

“秦飛,你怎麽看這事。”趙宗旦打破沉默。

“王爺,恕小的直言,事情怕是不好了。”

“……你說說看……”

“唐知府這一走……怕是回不來了,他知道的事兒太多,此番被調往京城,難保……難保不會出什麽差錯,到那時,王爺您就被動了。”

“本王也正為此事頭疼,適才我拿眼色遞他,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摸樣,我也很擔心。”

“王爺,您不能不早作準備啊,依小的看,皇上怕是察覺了什麽,調離唐知府便是削去您的左膀右臂,雖然聖旨和口諭上說的冠冕堂皇,據小人聽來,句句都是反語。”

“本王何嘗不知,賜個什麽鳥賢王的匾額,還是白色的絹布寫的黑字,掛在府門上多麽晦氣,老東西欺人太甚。”滕王怒氣沖沖的將手中絹布往車廂的地板上一丟。

那裹緊的絹布滴溜溜沿著地板滾動,散了開來,顯得長的有些過分,滕王狐疑的撿起來,慢慢展開,才發現這匾額的比例有些不像話,長達丈許的白絹,只有中間的兩尺見方處寫著賢王府三個字,兩邊的空白地帶顯得長的出奇。

“這……怎麽會這樣?”秦飛也覺得詭異,本來賜匾額題字用白絹而不用紙張便讓人難以琢磨了,現在居然拿了這麽長的白絹題字,實在是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出宮之物,都需內務府檢查,像這麽長的絹布,定然會被從兩邊以合適的比例絞去才是,怎麽會這般的馬虎。

趙宗旦的胸口宛如被大石錘中,猛然醒悟過來,臉色變得鐵青,身子搖搖欲墜。

秦飛察覺有異,忙扶住趙宗旦的身子道:“王爺,王爺,您怎麽了?”

趙宗旦強忍住湧上喉頭的一股腥鹹之物,定定神緩緩道:“這是丈二白絹,皇上是在暗示本王,自……裁。”

秦飛差點沒一頭栽倒,看看那散亂一地的白絹,再看看趙宗旦慘白如紙的臉龐,雖不願相信,但也不得不承認這恐怕是真的。

“難怪晏殊老賊要我帶回府去仔細的看,便是要我好好的揣摩皇上的意思,皇叔啊皇叔,沒想到……你平日一副仁愛慈祥,竟也如此的心如蛇蠍,竟然全不念皇室血脈之情,下如此的狠心。”

趙宗旦喃喃的咒罵,混不想自己也打算要了這位皇叔的命,一時自責、一時後悔、一時激憤。

秦飛定定神小心翼翼的問道:“王爺,那現在怎麽辦?”

趙宗旦臉上青紅交替,忽而狂笑不已,伸手將白絹亂扯一氣,咬牙道:“想要我趙宗旦的命,怕是沒那麽容易,我乃太宗嫡系骨血,我之命只有天才能拿走,豈是他能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