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七章 秋茶

應天府衙門內堂裏,府尊大人唐介正帶著一幹屬官陪同滕王趙宗旦閑聊敘話,上好的雨後龍井沖泡在淡青色的茶盅之中,散發淡淡的的香氣。

“今日沾了王爺的光,否則唐大人怎會拿出來這秋茶讓我等品嘗。”同知郝大人便吹著茶水,便促狹的調侃道。

唐介點著他的鼻子道:“少說這刁話,你郝大人不喜秋茶淡味,現在卻來說嘴,記得去年秋天,我叫下人送了一包秋茶鐵觀音與你,鐵觀音滋味夠濃了吧,結果你郝大人照樣來了句‘這茶淡出鳥來了,別是唐大人喝過的茶渣子又曬幹了拿來糊弄人的吧。’,你說老夫還能說你什麽?”

眾人轟然大笑,點著郝同知數落他的不是,郝同知紅了臉道:“下官這不是不懂嘛,不知者不罪嘛,王爺你說是麽?”

趙宗旦笑道:“對對,不知者何來罪過,這秋茶的講究怕是只有唐大人最有研究,俗話說秋茶為‘秋白露’,經歷春夏兩季的采摘之後,秋茶裏邊的茶味漸淡,香氣若有若無,所以難怪你說‘淡出鳥來’,但取的便是這個淡字;以功效而言,萬類霜天,秋風漸起,此茶有降內火、補內氣之奇效,唐大人是個中高手,喝茶喝到點子上了啊。”

眾人經滕王這麽一解釋,頓時恍然,原來還有這麽多的好處,當下一番恭維吹捧,將滕王吹捧成萬事皆通的百曉生,將唐介吹捧為茶道高深的風雅隱士;滕王和唐介都受用的很,微笑不語。

正熱鬧間,堂外腳步聲起,一名衙役在簾外大聲道:“回稟府尊大人,小人有事稟報。”

唐介放下杯子,沉了臉威嚴的道:“講。”

那衙役道:“三司使大人的車駕在府衙北口的道上被百姓攔住,堵在了街口那裏。”

唐介眼神中閃過一絲笑意,道:“有多少百姓?”

“約莫六七百,前街後街全部堵住了,現在三司使大人的車駕前進不得後退也不行。”

“可生了沖突麽?”

“那倒沒,只是對峙著,那些百姓說是代表應天府百姓請命,也不知是從哪裏得到消息,說是三司使大人是來下聖旨給府尊大人,要將府尊大人調走另作他用。”

“多嘴!這些小道消息你也胡亂說話,下聖旨給本府,本府怎地不知曉?定是有其他事情要找三司使大人請命;下去再探再報,告訴你的那些崽子們,不可亂嚼舌根,否則鞭子伺候。”

那衙役忙道:“遵府尊大人之命,小人鬥膽問一聲,這是咱們應天府的地面上,三司使大人被攔住,恐有閃失,咱們弟兄要不要出面解困?”

唐介喝道:“你吃飽了撐的麽?百姓攔三司使大人的車駕請命,輪的上咱們去湊熱鬧麽?三司使大人隨行親衛兩個都,個頂個的武藝高強,若是有什麽沖突發生,難道還擋不住這幾百手無寸鐵的百姓麽?告訴大家切莫胡亂插手,各司其職當差便是。”

那衙役答應一聲,腳步聲遠去,想是去傳令去了。

內堂中一片寂靜,十幾名屬官張著嘴巴瞪著眼看著唐介,表情驚愕不已。

唐介舉起茶盅微笑道:“諸位,繼續用茶啊,都愣著幹什麽?這秋茶的好處,王爺說了兩點,還有數點好處本府還要教教你們呢。”

眾人哪有心思喝茶,提刑官郭之榮咳嗽一聲,輕聲道:“府尊大人,恕下官多嘴,晏大人的車駕被百姓堵在道上,此事府尊大人當真打算不管?”

眾屬官見有人挑頭,紛紛附和道:“是啊,三司使大人可是中樞重臣,來到應天府地界上,被百姓攔了車駕,這成何體統?要是他回到京城言及應天治安堪虞,刁民聚眾鬧事,怕是皇上會有責罰的。”

“適才那報信的人說,三司使大人是來傳聖旨的,要是真的如此,那麻煩會更大,攔截傳聖旨的欽差大臣,這可是對皇上的不敬啊。”

“……”

眾人議論不已,唐介側著臉聽眾官你一句我一句的議論,臉上的笑容漸漸隱去,面色逐漸陰沉起來。

一名官員還待絮絮叨叨的說話,唐介‘啪’的一拍桌子,厲聲喝道:“你們誰願意去便去就是了,不知所謂!本府一早將你們召集在此處便是為了保護你等,沒想到你們竟然不通事務;攔住三司使大人車駕的是應天府的請願百姓,難不成你們要去掏刀子宰殺百姓不成?三司使大人自己都不急,你們急個什麽勁?若是真的是暴民作亂,他豈能不派人來通知本府前去相救?你們昨日去官驛求見他,從午時起候到酉時,可曾有一人被大人召見?很顯然三司使大人根本不屑於跟我等地方小吏接觸,這會子卻一個個上杆子幫他著想,一幫吃力爬外的東西。”

眾官面面相覷,這話怎麽說的,府尊大人怎地用上了吃裏爬外這樣的詞匯,本來這三司使大人來應天,眾人按照禮儀便要去迎接求見,在應天府地面上萬一出了事,你唐介脫得了幹系麽?到最後還不是你倒黴,好心被當成驢肝肺,當真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