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午門廷杖血飛似雨 微臣忤旨氣貫如虹(第4/4頁)

“怎麽了?”朱翊鈞問。

“又是一道針對元輔奪情的抗疏。”馮保小心回答。

“是嗎?”朱翊鈞摸了摸唇邊剛剛長出的軟髭,陰沉著臉說了一個字,“念!”

馮保呷一口茶潤潤嗓子,剛念了一句“為首輔張居正奪情事,臣刑部觀政鄒元標再次抗疏諫日”,便停了下來,他覷了覷朱翊鈞的表情,見沒有任何表示,才繼續念了下去:

陛下以居正有利社稷耶?居正才雖可為,學術則偏。志雖欲為,自用太甚。其設施乖張者,如州縣入學,限以十五六人,有司希指,更損其數,是進賢未廣也。諸道決囚,亦有定額,所司懼罰,數必增額,是斷刑太濫也。大臣持祿苟用,小臣畏罪緘口,若今日有敢言者,則明日必遭杖徙……

“放肆!”聽到這裏,朱翊鈞終於忍不住怒吼起來,“一個刑部觀政,居然敢妄議朝政.來人!”

“老奴在!"馮保趕緊欠身回答。

“傳旨錦衣衛,趕快把鄒元標抓住,不要讓他跑了。”

“是。”馮保答應,吩咐身邊長隨。趕緊下樓傳旨。

“再接著念!”朱翊鈞令道。

馮保點點頭,又遵旨念了下去:

臣伏讀敕諭:‘朕學問未成,志尚未定,先生既去,必前功盡棄。’陛下言此,實乃宗社無疆之福也。但贛中弼成聖學輔翼聖志者,豈獨居正。學問人品超過居正者,大有人在。觀居正疏言:‘世有非常之人,然後辦非常之事。’若以奔喪為常事,而不屑為者,人之五常之道豈不盡喪?於此親生而不養,親死而不奔,猶自號

於世,日‘我為非常之才’,豈不令天下士人齒冷?由此推斷,必定懷禽獸之心,方為非常人也……

“不要再讀了,”朱翊鈞已是氣得嘴唇發烏,他死死抓住椅翅,咬著牙說,“這個鄒元標,朕恨不能殺了他。”

馮保擔心朱翊鈞一時沖動真的下旨殺人,那樣勢必引起朝局大亂,便趕緊跪下奏道:“萬歲爺,殺人萬萬不可。”

“為何?”

馮保擔心一時講不清理由反而會引起皇上更大的震怒,便說了個旁人意想不到的理由:

“這鄒元標眼見四人被打得死去活來,還敢冒險上折,可見他已作好了赴死的準備。”

“啊?”

“萬歲爺若下旨殺他,是成全了他。為抗諫而死,天下士林就會把他鄒元標當做英雄,這就是鄒元標想要得到的榮譽。”

“嗬,以死換名,天下還有這樣的奇人。”朱翊鈞感到不可思議,但他還是采納了馮保的建議,說道,“既然他想死.朕偏不讓他死,大伴,傳旨下去,依艾穆、沈思孝為例,將這鄒元標廷杖八十,三千裏外充軍。即刻執行!”

“奴才遵旨。”

馮保答應一聲,親自下樓傳旨.剛走出門,朱翊鈞又喊住他,狠狠地說:

“你將朕的話傳給各衙門,鄒元標之後,有誰再敢反對朕的奪情之旨,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