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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7日在東京舉行第一次大本營禦前會議。在這次會議上,下達了開戰不可避免的決定。

同一時間,李鴻章正被政敵圍攻。俄國的介入已成泡影,他剛剛下決心進行軍事動員,7月14日,日本代理公使小村壽太郎的所謂“第二次絕交書”送到李鴻章的手邊。小村把東京發來的絕交書用更為強硬的語調改寫了一番,遞交清政府。

總理衙門接到後,向李鴻章詢問了軍事對策。

李鴻章把下列作戰計劃從天津電告北京:

一、命衛汝貴統率的盛軍六千開赴平壤(這支軍隊是駐紮在直隸省小站的寧夏兵)。

二、命馬玉昆統率的毅軍兩千開赴義州(這支軍隊駐守在旅順,屬四川提督麾下)。

三、致電盛京將軍(當時東北的軍政長官),命其所屬左寶貴的奉軍四千開赴平壤會合。

四、命牙山葉志超部兩千人移防平壤。

五、向朝鮮近海派遣兵艦。

其中只有盛京(奉天)將軍的軍隊不屬李鴻章派系,據說是受過最新訓練的精兵。此外各軍當時都稱為北洋軍,以李鴻章同太平天國作戰時組織的淮軍為基幹。雖然所屬各異,有四川、寧夏等部,但官兵大部分是安徽人,是李鴻章的同鄉。

李鴻章當了北洋大臣,軍隊也被稱為北洋軍,如同私兵,清廷的國防處於不依賴私兵就無法支撐的局面。

太平天國軍從廣西攻上來,勢如破竹,攻陷南京是在四十年前的1853年。當時,官軍——政府軍對太平天國軍簡直是毫無辦法,連戰連敗,在戰鬥之前就失去了戰鬥意志。

清朝軍隊腐敗到了極點。

軍隊不能用,怎麽辦?只有創建新的軍隊。

曾國藩受命討伐太平天國時,創建了一支軍隊。他們是在“保衛鄉裏”的口號下,由關系組織起來的軍隊。私塾老師當了官,弟子們就當了兵,是這樣的組織。當然軍事方面都是些門外漢,但稍加訓練後,就成為強於政府軍的軍隊了。

曾國藩是湖南人,湖南簡稱“湘”,所以他創建的新軍隊被稱作“湘勇”或“湘軍”。

李鴻章仿照前輩曾國藩的湘軍,創建了組織方式相同的軍隊。他出身安徽,人們稱他的軍隊為“淮勇”或“淮軍”。

憑借湘軍和淮軍的力量,歷時十年,鎮壓了太平天國。這時,謠傳“曾國藩要率領湘軍進北京,建立新王朝”。

假如曾國藩真有這個心思,那他肯定能建立一個新王朝。因為保衛清廷的官軍不過是一群廢物。

曾國藩聽到這個謠言,認為只要有湘軍在,他就會被懷疑,於是毅然解散了湘軍,但把有才幹的將領都讓給了李鴻章。李鴻章也是個擁有淮軍的實力派,但比起曾國藩來,他是晚輩,那時還不至於被懷疑。

其後,李鴻章的淮軍平定了撚軍起義,身價越來越高。原來是私人軍隊的淮軍被編入國家的正規軍,但不用說,李鴻章色彩還是很濃厚。李鴻章身為直隸總督,在天津揮舞那麽大的權勢,就是因為有一支聽從他指揮的軍隊。他的發言,總是以武力為背景的。

有些王公貴族和雖為高官卻無武力背景的人們,都很妒忌他。如前所述,由於對西太後反感,隨之對她所信任的李鴻章也抱有敵意。

李鴻章的政敵非常多。

日本召開大本營禦前會議的前一天——7月16日,在北京,皇帝的數名顧問——軍機大臣和總理衙門成員,聚集一處,研究朝鮮問題。李鴻章沒有出席會議,他從天津發來的電報擺在會議桌上。

帝黨的李鴻藻和翁同龢當然是主戰論者,但他們是少數派。而王公大臣是多數派,認為今年是西太後的六十大壽,無論如何也不要發生戰爭。避戰論者占大多數,他們說:“我國同朝鮮的宗屬關系,哪怕是名義上的,如能維持下去,其余的做一下讓步也就算了。”

主戰論者是李鴻章的政敵,而避戰論者也以不負責任的口吻批評說:“李鴻章怎麽把我國同日本的關系搞得這麽糟呢?”

“當日本提議共同承擔朝鮮的內政改革時,李鴻章為什麽拒絕了?那時若接受了日本的提議,今天就不至於把局勢弄得這麽僵!”

其實,假如那時接受了日本的共同改革提案,那麽,這是事關“國體”的大事,不管誰是當事者,無疑都要遭到眾人的責難。

李鴻章對北京的會議情況做了估計,每個與會者的臉孔都在他頭腦裏盤旋,誰會說什麽話,他也能想象得出。

事情在發展。

會議應當開,實際準備也必須做。李鴻章往倫敦發電報,因為運輸軍隊需要船只,必須考慮買船的事。問題迫在眉睫,刻不容緩的事情太多了。

“是啊,不是速度快的船就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