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從漢尼拔和約到第三時期結束的西方世界(第3/7頁)

然而,在戰敗的一方,其韌性並非僅表示於這種忍讓委屈。在迦太基仍有一個愛國黨派存在,而在這個黨派之首,仍屹立著那個無論命運把他置於何處羅馬人均感懼怕的人。這個黨派清楚預見羅馬與東方諸國難以避免爭戰,而它則始終未曾放棄利用這個機會以圖救國滅敵的意念;哈米爾卡與他的兒子們的雄圖壯志之所以失敗,主要就是失敗在迦太基的寡頭政治手裏;因此,其當前主要內在目標便是重振國力以備下一次決戰。兩派的對立,漢尼拔清明、高貴與令人心服的心靈導致了政治與經濟的改革。那寡頭政治,竟在其種種禍國殃民的愚行之外,恬不知恥地想陷那偉大的將軍於罪,指控他故意不攻羅馬城,私用意大利戰利品——這樣腐敗的寡頭政府,終於在人民忍無可忍之下,由漢尼拔建議,而被推翻了,成立了民主政府(公元前195年之前)。由於將利息和被貪汙的錢收回,經濟迅得改善,再加較好的控制,以致攤還羅馬的戰費無需向公民另加任何特別的稅捐就可繳納。那正要跟亞細亞的大王開始決定性戰爭的羅馬政府,自然對迦太基的這種情勢發展深為戒懼;當羅馬軍團在亞洲作戰之際,迦太基艦隊登陸意大利,在漢尼拔指揮下第二次發動入侵戰,並非只是幻想的危險而已。因此,羅馬人乃派出使節團至非洲(公元前195年),很可能是要迦太基交出漢尼拔;鑒於羅馬人的擔憂,他們這樣做自有其道理。那被推翻了的迦太基寡頭政府首腦們滿懷惡意,一封一封的信送往羅馬,向他們國家的公敵告發他們的愛國英雄,說他跟某些與羅馬不友善的國家相通;這些密告者的行為固為人不齒,但他們的情報卻可能正確;承認迦太基的一個英雄竟然使那般強大的一個國家感到恐懼,確實是件屈辱的事,而紮馬之役的戰勝者竟需在元老院破例采取這樣有失國格的一步,只不過說明了一個單純的事實:漢尼拔是如此特異的英雄,以致羅馬的政治家中,除了情勝於理的之外,都已再無法忍受讓他位居迦太基政府的領導者。羅馬政府對他的重視幾乎沒有讓他感到意外。由於執行上次戰爭的是漢尼拔而非迦太基,因此背負戰敗者之命運的也必須是他。迦太基人除了屈從之外別無選擇,而他們感謝漢尼拔的是他迅速而明智地逃往東方,免去了讓他們把他親手交給敵人的恥辱;他的本城迦太基是以只執行了屈辱較小的措施,就是把它最偉大的公民永遠放逐於本土之外,沒收他的財產,拉平了他的房子。自古就有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即眾神要降給他們的寵兒無限的喜悅與無限的悲愁:這句話在漢尼拔身上得到全副的印證。

羅馬對迦太基余怒未息

在漢尼拔離開迦太基之後,羅馬卻仍然心神不寧,這就是羅馬人的過分之處。對立的黨派確實仍像以前一樣存在,但在愛國派失去了那幾乎改變世界的人物之後,它已經不再有多少作用,不會比埃托利亞或亞加亞的愛國派更有影響了。當時那不幸的城市中翻騰著的種種觀念中,最合理的無過於幹脆附庸於馬欣尼撒,使他由迦太基人的迫害者變為保護者。但愛國派既未占據上風,傾利比亞派也未能獲得多數附和;而政府則又落入對羅馬友善的寡頭政客之手,這些人,固然未曾完全放棄對未來的籌劃,但他們所籌劃的卻只是保持物質繁榮,與乎在羅馬的保護下維持通商自由。既然如此,羅馬實已可放心了。但羅馬的民眾與一般的元老卻無法忘卻漢尼拔戰爭所帶給他們的驚恐;而羅馬的商人則眼紅於迦太基的繁榮,因為這個城市在政治力量消失之後,仍有廣大的經濟依附區,擁有無可動搖的財富。早在公元前187年,迦太基政府即要求把公元前201年和約所訂的戰費之攤還一次付清;羅馬政府自然拒絕,因為他們要迦太基攤還戰費的用意不在金錢,而在使迦太基處於受制的地位。然而羅馬人從迦太基的這個請求上卻得出一個結論,就是迦太基城盡管經受著這麽多的憂困,卻並沒有被滅掉,而且也是毀不掉的。羅馬城到處流傳著詭詐無信的腓尼基人在進行何種陰謀的風言風語。據說,提爾的亞利斯托出現在迦太基了,身為漢尼拔的使者,為一支亞洲艦隊召募人員;另有一次,據說國會於夜間在康復之神的神殿集會,聽取柏修斯的使者報告(公元前173年);公元前171年又有傳言,謂迦太基已為馬其頓之戰配備了一支強大的艦隊。這些傳言可能都是空穴來風。但它們卻是一種訊號,表示羅馬方面在外交上將有新的失誤,也表示馬欣尼撒將有新的侵略,而羅馬人則越來越無法放下一個念頭:迦太基問題必須第三次迦太基之戰始得以完全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