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宋魏相爭 十 王玄謨的失敗(第2/2頁)

皇帝的動員令一下,反倒暴露出宋國準備不足的軟肋。首先是供給不足,沒辦法,發倡議,上至王公、妃子、下至富民,捐獻金帛、雜物以備軍用;接著軍中又報告兵力不足(搞笑啊,原來號稱十萬的軍隊都是紙糊瞎造的呢),好,發動青、冀、徐、豫、兗、南兗六州(南兗州在徐州以南,今天的蘇北一帶)民丁,每戶三丁抽一,五丁抽二,軍令一到,十日之內全部裝束好聚集到廣陵或盱眙待命,另外又募集武藝精湛的壯士,加以賞賜;再來有司報告軍費還不足,於是又下令後方的州郡,富貴人家以及和尚尼姑(這招狠,南朝時期的佛教寺院是相當興旺的,財產都不在少數),一律借貸四分之一的財物,打完仗即歸還。宋文帝喊了半天“封狼居胥”,結果自己的後勤工作都沒做好,治世二十多年卻沒把自己的軍事後備搞上去,從這一點上已經隱隱顯出敗相。

東路的主力進軍順利,北魏的碻磝、樂安守將都不戰而走,宋軍輕松取下黃河南面第一座重鎮碻磝。蕭斌作了個錯誤的決定,留經驗豐富的沈慶之把守碻磝,卻讓那個言過其實的王玄謨繼續向西,攻打滑台。

王玄謨人多勢眾、武器精良,圍攻滑台應該不難拿下。可他生性貪婪,一開始的時候滑台城裏有好多民居都是茅屋,有人建議向城中射火箭,他卻說:“那些可是我的財產,怎麽可以燒了!”仗還沒打贏就先盤算戰利品的價值,真是可笑之極。後來城裏的人拆了茅屋,改住土窯,這招再想用也不成了。附近的居民聽說南朝北伐,踴躍支持,出糧出兵,前來投奔,王玄謨也不好好接待,不任命民兵的首領,卻把他們分別改編到自己手下的各部中,然後給每家每戶發放一匹布,要求交納八百只大梨(估計是當地盛產的水果)。一匹布換八百只大梨,簡直和搶食差不多,中原民心都被他給丟盡了。

北魏那邊的援兵來得並不快,拓跋燾的意思是先養著等著,真的不行就先躲躲,到了冬天再出兵不遲。即便如此,王玄謨還是幾個月攻不下滑台,吹牛打仗根本不是一回事嘛,宋軍軍心已然不穩。

這樣子轉眼就到了冬天,拓跋燾揮師南下,王玄謨的前鋒垣護之在滑台西南探得軍情,快馬送書給王玄謨,勸他急攻滑台,不惜傷亡一定要攻下滑台作為守備的據點。王玄謨這個草包根本不聽,自取滅亡。

拓跋燾騎兵速度多快,轉眼就渡過了黃河,戰鼓之聲震動天地,王玄謨哪見過這麽大規模的騎兵軍團,早嚇破了膽,宋軍的精兵毫無戰力,被魏軍鐵騎沖得大亂,死傷上萬,丟棄堆積的軍資武器成山。

垣護之比王玄謨表現出色得多,魏軍用王玄謨留下的戰艦以鐵鎖相連,阻斷河流,想以此擋住中遊垣護之的歸路。垣護之見狀,便命令各船乘著河水湍急,順流而下,又讓兵士們準備長斧,遇到鐵鎖就將其砍斷。魏軍的連環計沒能奏效,垣護之以只失一船的優異戰績返回。

宋軍所用非人,以至前線喪師,東路統帥蕭斌氣得牙癢癢,見了敗逃回來的王玄謨就要斬他以正軍威,沈慶之勸諫:“佛狸(拓跋燾小字)威震天下,統軍百萬,豈是王玄謨所能抵擋的?臨陣殺將只會滅自家志氣,長他人威風,不是好法子。”蕭斌才罷手。(按理說這次北伐沈慶之一直就反對,這次殺了王玄謨正好泄憤,沒想到不把沈慶之的話放在眼裏的王玄謨還得靠著他的一句話保住性命。沈慶之不以公報私,可謂戰場上真正的宿將)

病急亂投醫,蕭斌又要固守碻磝,又是沈慶之進言:“青州、冀州虛弱,若坐守孤城,等到敵軍大部攻來,清水以東都守不住了。碻磝只會是朱修之的滑台第二。”蕭斌猶豫不決,正好宋文帝的詔書送到,不許蕭斌退兵。(宋文帝也算是個讀遍兵書卻不懂兵法的書呆子,他應該知道“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的道理,卻總喜歡坐在皇宮裏給千裏之外的軍隊發號施令。古時候又沒有QQ、Email,可以直接通訊,等你的詔書到了戰場了,局面早就改變了,哪還能起什麽效用,純粹是借著權威添亂而已)

蕭斌忙召集諸將商量留下來的對策。沈慶之對他說:“戰場上的事情,將軍可以專斷。詔書從這麽遠的地方送來,根本不了解這裏的形勢。眼下有個範增都不能用(指蕭斌等人不聽他言),空談有什麽用呢?”

蕭斌等人一向把沈慶之看作一介武夫,沒料到他還知道範增的典故,不禁笑道:“沈公還蠻有學問的嘛!”沈慶之輕蔑地答道:“諸公通曉古今,還不如下官耳濡目染所了解的那點知識!”眾人給說得啞口無言。

最後蕭斌決定折衷,既不違背聖意,又結合敵強我弱的現實情況,讓王玄謨將功補過,守衛碻磝,申坦、垣護之據守清水口,自己則率領東路諸軍返回青、冀兩州的治所歷城。於是,被宋文帝寄予厚望的東路戰場轉攻為守。(要是知道王玄謨在戰場上衰成這個熊樣,他還會終日想著封禪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