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宋魏相爭 一 赫赫“武”皇帝(第2/3頁)

西南的吐谷渾在北方大亂的一百多年中,一直遊離其外,大多數時間是在做一個旁觀者。事實上這一支力量與拓跋氏也是淵源很深,他們是慕容鮮卑的旁支,吐谷渾的遠祖名字就叫吐谷渾,是當年慕容部單於慕容涉歸(參見《縱橫十六國》)的庶長子。作為庶子,吐谷渾是處處受到歧視打壓,終於因為牧場馬匹的問題發生沖突,與嫡傳單於慕容廆爭執不下。吐谷渾一賭氣,率部西遷,長途跋涉,翻過陰山,到達今日隴西、青海的高原之上。後來慕容廆有些後悔,派人追趕長兄,終於沒有追回,甘肅一帶曾一度流傳過一首《阿幹歌》(鮮卑語“阿幹”意為兄長),相傳為慕容廆懷念吐谷渾所唱:

阿幹西,我心悲,

阿幹欲歸馬不歸。

為我謂馬何太苦?

我阿幹為阿幹西。

阿幹身苦寒,

辭我土棘住白蘭。

我見落日不見阿幹,

嗟嗟!人生能有幾阿幹!

吐谷渾部族逐水草而生,不斷擴大活動的範圍,經過幾代的傳承,到了公元五世紀前期開始強大,與東面的西秦發生了沖突。西秦滅亡後,他們又與只剩最後一口氣的夏國正面交鋒,一舉擊破鐵弗人最後的一支騎兵。吐谷渾首領慕璝將俘虜的赫連定交付北魏的同時,向拓跋燾提出了土地與財物的索求,其中核心的一點,是要求占領西秦國的故地。北魏方面自然不會輕易地答應,只是名義上封慕璝為西秦王,對他的進一步需求置之不理。從此吐谷渾並不十分熱衷於與北魏通好,而是周轉於魏、宋之間,兩邊討要好處,於夾縫中得生存。

同樣生存在夾縫中的還有氐族楊氏建立的仇池國。歷史上的仇池國一共有兩個,前仇池在前秦苻堅統一北方的過程中被消滅,後仇池和北魏等國一樣,是楊氏在淝水之戰後乘天下大亂而復興起來的。後仇池僅保有武都、陰平的一隅之地,並向南朝的宋國稱藩,後來又攻取了漢中郡,成為北魏西南面的一個小國。

再看看北面,柔然老可汗大檀剛死,力量損失太大,幾年之內都無力南侵,北魏的長城也已經修好,六鎮之兵開始組建,這個邊患遠沒有從前那麽嚴重了;南面的宋國,雖有元嘉治世聊以自慰,但那樣的規模尚不足道,第一次北伐徹底失敗後,劉義隆忙於處理內部的事務,北部邊境全面防守,這個敵人也用不著擔心。

於是,拓跋燾的矛頭便對準了東面的“海夷”北燕,這片區域是他祖父拓跋珪三十多年前討伐後燕時,所遺留下的小小“歷史問題”。

北燕從創建伊始就是苟延殘喘的局促小國,馮跋在位時,著手緩解鮮卑人與漢人的矛盾,並與南朝和柔然等國連橫,才沒給一下子滅掉。他的弟弟馮弘靠著兵變上了台,一開始的根基就不穩,北魏於延和元年(公元432年)對它發動進攻,遼東一帶的六個郡同時投降了北魏。北魏連續幾年攻打北燕,馮弘的策略是“烏龜不出頭”——固守城池,然而國土被蠶食得厲害,眼看已經守不下去。

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馮弘的心思卻還在自己的家務事上。他寵愛小老婆慕容氏,把元配正室王氏給廢了,連帶著把世子馮崇也給廢了,改立慕容氏的兒子馮王仁為世子,北燕的內部,被他搞得汙七八糟。馮崇聽從同母弟弟馮朗、馮邈的建議,一起叛降北魏。

馮弘扛不住北魏的強勢,只好主動把小女兒送到拓跋燾的後宮,向北魏請罪稱藩。拓跋燾說:“稱藩可以,不過你還得把世子給我送來(即相當於人質地位的侍子)。”馮弘哪裏舍得,執意不肯。大臣劉訓勸他:“我們雖然與北魏通婚,但是不遣侍子的話無法彰顯我們的誠意,若是北魏大舉進攻,如何能敵?吳、蜀兩國有大江山川之阻,照樣被司馬氏所滅。當年晉國能強得過如今的魏國嗎?我們燕國又能強過當年的吳、蜀麽?於今之計,只有老老實實地送侍子,然後休整內政,賑濟民乏,勸課農桑,國家社稷或許還能保全。”劉訓的見解雖迂腐,卻也是當時那樣情況下無奈的選擇。馮弘把自己寵愛的兒子看得比政權社稷更為重要,當場大怒,殺了劉訓,絕口不提送侍子之事。

馮弘日夜難寐,要想做個土皇帝看來是不大可能了,宋國那邊是稱了藩,然而實在是夠遠的,不如投奔自己的傳統屬國高麗,以待後變。想到此,他便派尚書陽伊出使高麗,請求救援。

北魏太延二年(公元436年),馮弘的使者忽然入貢北魏,並主動請求遣送侍子。拓跋燾心說,你這不耍我嘛,我屢次提出要你送,你不送,現在無故變卦,其中必然有詐。他一面派人去高麗國,不許高麗王收容馮弘,一面派大將娥清、古弼率一萬精銳騎兵,與平州刺史拓跋嬰的遼西軍會合一處,攻打北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