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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不提這些新興的下層中產階級,顯而易見的,新興中產階級或申請中產階級身份的人,其數目也在迅速增加,這種情形引起了分界和定義的實際問題。而這些問題又由於定義理論標準的不確定性而變得更難解決。“中產階級”的條件為何,在理論上比那些構成貴族身份(例如出身、世襲稱號、土地所有權)或工人階級的(例如工資關系和體力勞動)條件更難決定。不過在19世紀中期,這個標準是相當明確的(參見《資本的年代》第十三章)。除了受薪的高級公務員以外,這個階級的人需要擁有資本或投資收入,並且或許是雇傭勞工的獨立營利企業家或是“自由”職業(一種私人企業)的從業員。重要的是,在英國所得稅的呈報上,“利潤”和“報酬”是列於同一個項目之下。可是,隨著上面提到的改變,要從一大群中產階級群眾中,甚至從更大一群渴望這一身份的眾人中辨別出“真正的”中產階級,這些標準就變得不大管用。他們並非全都擁有資產,但是許多以較高教育程度代替資產而無疑具有中產階級身份的人,至少在一開始的時候也沒有資產,而他們的人數正大量增加。1866—1886年間,法國醫生的人數多少穩定地保持在1.2萬人左右,但到了1911年時,已增加到2萬人;在英國,1881—1901年間,醫生的人數由1.5萬人增加到2.2萬人,建築師的人數由7 000人增加到1.1萬人。在這兩個國家,這種增加都遠超過成年人口的增長速度。他們既不是企業家也不是雇主(除了是仆人的雇主以外)。[12] 但是,誰能說領取高薪的經理不是資產階級。經理們已日漸成為大企業的一個必要部分,至此,如1892年時一位德國專家所指出的:“舊式小企業那種親密和純私人的關系,已完全無法運用到這種大型事業上。”[13]

所有這些中產階級的大多數成員,至少就他們大半是雙元革命之後的產物而論(參見《革命的年代》“導言”),有一個共同之處,即他們過去或現在的社會流動性。從社會學的意義上看,正如一位法國觀察家在英國所注意到的,中產階級主要包括正在社會中攀升的家庭,而資產階級則是已經到達頂點或一般被認為已位於高原之上的家庭。[14] 但是這樣的快照,幾乎拍不出這個動作的發展過程;這個過程,似乎只能由類似於電影的社會學予以捕捉。“新社會階層”是甘必大(Gambetta)眼中法國第三共和國政權的基本內涵——他無疑是想到像他這樣的人,可以在沒有事業和財產的背景下,通過民主政治而得到影響力和收入。“新社會階層”甚至在大家認為“已經到達”之時,也不曾停下腳步。[15] 相反,它們已“達到”改變資產階級性質的程度嗎?那些靠著家產悠閑度日的資產階級第二代和第三代——那些有時會反對仍是資產階級核心的價值觀念和活動的人——不應該算是資產階級嗎?

在本書所論時期,經濟學家並不關心這樣的問題。一個以追求利潤的私人企業為根本的經濟(如無疑支配了西方“已開發”國家的經濟),不需要其分析家去思索究竟是什麽樣的人構成“資產階級”。從經濟學家的觀點來說,唐納斯馬克親王(Prince Henckel von Donnersmarck,帝制德國時僅次於克虜伯的第二大富豪)在功能上是一位資本家,因為其收入的9/10是來自他擁有的煤礦、工業和銀行股份、房地產合股,以及1 200萬—1 500萬馬克的利息。另一方面,對社會學家和歷史學家來說,他的世襲貴族身份絕非無關緊要。因此,將資產階級界定成一群男女組成的團體,以及這個團體與下層中產階級該如何區分的問題,和分析這一時期的資本家發展並沒有直接關聯(只有那些堅信資本制度有賴於個別的私人企業家的人,不這樣認為),不過,資本家的發展當然反映了資本主義經濟的結構性變化,而且可以闡釋其組織形式。(當時有一些思想家主張,官僚化和企業家價值觀念的日益不為大眾所喜以及其他類似的因素,會逐漸減弱私人企業家的作用,因此也逐漸降低資本主義的作用。韋伯和熊彼特便是持這種意見的代表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