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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發生什麽事情,我們有馬克沁重機槍,而他們沒有。[7]

與這項差異相較,美拉尼西亞群島(Melanesian Islands)這樣的石器時代社會和中國、印度以及伊斯蘭教世界這類復雜的都市化社會,其間的種種差異似乎無足輕重。雖然這些地區的藝術令人贊嘆,其古文明成就令人稱奇,而其主要的宗教哲學,至少和基督教一樣,或較基督教更能博得某些西方學者和詩人的激賞。但是,這些又有什麽用呢?基本上,它們都得任由載著商品、士兵和各種思想的西方船舶所擺布。對於這些船舶,它們無能為力,而外來的船舶則依照對入侵者有利的方式改變了它們的世界,完全不顧被侵略者的感覺。

但是,這並不表示這兩種世界的分野,是工業化國家和農業國家,或城市與鄉村文明之間的簡單分野。“第二世界”擁有比“第一世界”更為古老、更為巨大的城市,例如北京和君士坦丁堡。而19世紀的資本主義世界市場,更在第二世界當中造就了許多不成比例的大都會中心,通過這些中心,資本主義的經濟之河才得以暢通。19世紀80年代的墨爾本(Melbourne)、布宜諾斯艾利斯(Buenos Aires)和加爾各答(Calcutta)等地各有50萬左右的居民,比阿姆斯特丹(Amsterdam)、米蘭(Milan)、伯明翰(Birmingham)或慕尼黑(Munich)的人口更多。而孟買(Bombay)的75萬居民,是除了六七個歐洲大城市以外,任何地方都趕不上的。雖然,除了少數特殊例外,在第一世界的各種經濟形態中,城鎮在數量上和重要性上都比鄉村來得高,可是令人驚訝的是:“發達”世界仍舊是十分農業性的世界。只有六個歐洲國家的農業雇傭人口少於男性人口的一半——通常都占男性人口的絕大多數——但是,這六個國家都可說是典型的老牌資本主義國家:比利時、英國、法國、德國、荷蘭、瑞士。不過其中也只有在英國,其農業人口少於總人口的1/6,其他五國從事農業的人口仍占全部人口的30%—45%之間[8] 。誠然,“發達”地區那種商業化的經營型農業與落後地區的農業具有明顯差異。1880年前,除了都對畜舍和田地感興趣以外,丹麥的農夫和保加利亞的農夫在經濟上並沒有什麽共同點。不過,農耕,如同古代的手工藝一樣,是一種深深植根於過去的生活方式,19世紀晚期的民族和民俗學家,當他們在鄉村找尋古老的傳統和“民間遺風”時,便了解到這一點。即使是最具革命性的農業,也還是會庇護這些傳統和遺風。

相反,工業卻不完全局限於第一世界。暫且不說在許多依附性和殖民式經濟中已擁有基礎設施(像港口和鐵路)和開采型工業(礦場),以及在許多落後的農業地區也已出現了村舍工業,甚至某些19世紀的西式工業,在像印度這樣的依附性國家中往往也有適度發展,有時其發展還會遭到其殖民統治國家的實業家,尤其是紡織業和食品加工業者的強烈反對。更有甚者,連金屬業也已深入到第二世界。印度的大型鋼鐵工廠塔塔(Tata),在19世紀80年代便已開始運作。同時,小家庭工匠和包工式工場的小額生產,仍然是“發達”世界和大部分依附性世界最常見的情形。雖然德國的學者不安地預測到,面對工廠的競爭和現代的分配法,它將要進入一個危機時期,但是,就整體而言,當時它仍是相當有力的存在。

不過,我們大體上仍然可以拿工業當作現代化的標準。19世紀80年代之際,在“發達”世界(和躋身發達國家之列的日本)之外,沒有任何國家可以稱得上是工業國家或正在工業化的國家。甚至那些依然是以農業立國,或者至少人們不會立即把它們和工廠與熔爐聯想在一起的“發達國家”,在這個時期也已開始向工業社會和高科技看齊。比方說,除了丹麥以外,斯堪的納維亞國家在不久以前尚是以貧窮和落後出名的,可是短短數十年間,其每人擁有電話的比率已高出包括英國和德國在內的歐洲任何地區;[9] 它們所贏得的諾貝爾科學獎也比美國多得多;此外,它們也即將成為社會主義政治運動的根據地,這些運動乃是針對工業勞動階級的利益而發起的。

更為明顯的是,我們可以說“先進的”世界正以史無前例的速度進行都市化,而且在極端的情形下,已成為城市居民的世界。[10] 1800年,歐洲人口數目超過10萬以上的城市只有17個,其總人口不到500萬;到了1890年,這樣的城市有103個,其總人口已達1800年的6倍以上。始自1789年的19世紀所造成的並不是有成百萬居民在其中快速走動的都市蟻丘,雖然在1880年前,又有三個城市和倫敦一樣成為擁有百萬人口的大都會——巴黎、柏林和維也納;相反,它所造成的是一個由中型和大型城鎮所構成的分布網,而這類擁有稠密人口或諸多衛星城鎮的分布網,正在逐漸侵蝕附近的鄉村。在這些城鎮網中變化較為顯著的,通常是那些新興市鎮,例如英國的泰恩塞德(Tyneside)和克萊德塞德(Clydeside),或是那些剛開始大規模發展的地區,例如德國魯爾區(Ruhr)的工礦帶或美國賓夕法尼亞州的煤鋼地帶。同時,這些地區並不需要包含任何大城市,除非這些地區兼具有首府、政府行政中心或其他功能;也不需要擁有大型國際港口,但是它們往往能聚集數量眾多的人口。奇怪的是,除了倫敦、裏斯本(Lisbon)和哥本哈根(Copenhagen)以外,1880年時,歐洲國家的城市通常不會兼具首都和國際港口的雙重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