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邁向工業世界(第3/7頁)

1830年後(或在此前後),形勢急速改變;其變化如此之大,以致到了1840年,工業體系所特有的社會問題——新興無產階級、快速都市化失控的危險——已成為西歐嚴肅討論的普遍問題,也是政治家和行政管理者的噩夢。1830—1838年,比利時的蒸汽機數目增加了1倍,馬力增加了兩倍:從354部蒸汽機(1.1萬匹馬力)增至712部(3萬匹馬力)。至1850年,這個幅員雖小卻已高度工業化的國家,已擁有了近2 300部發動機,6.6萬匹馬力,[9] 還有近600萬噸的煤產量(幾乎是1830年產量的3倍)。在1830年時,比利時采礦業中還沒有出現合股公司,但到了1841年,幾乎有半數的煤產量是來自這種股份公司。

在這20年中,法國、德意志諸邦、奧地利或其他奠定了現代工業基礎的國家和地區,都有相似的數據可供引用。例如,德意志的克虜伯家族(Krupps)於1835年安裝了第一部發動機;1837年,巨大的魯爾煤田開挖了第一批礦井;1836年,在捷克重要的鋼鐵中心維多科維斯(Vítkovice)設置了第一批焦炭煉鐵爐;1839—1840年,倫巴底有了法爾克(Falck)的第一個軋鋼廠。若要一一列舉這些類似資料,難免單調乏味。由於真正大規模的工業化時期,要到1848年後才開始,因而列舉這些資料就顯得更加單調乏味,只有比利時,可能還有法國例外。1830—1848年這個時期,標志著各工業地區和迄今仍然著名的工業中心和企業的誕生,但是,此時幾乎還談不上是它們的青春期,更遑論成熟期了。回顧19世紀30年代,我們就能了解令人興奮的技術實驗和不滿足於創新的企業精神意味著什麽了。它意味著美國中西部的開發;但是,麥考密克的第一部機械收割機(1834年)和1838年從芝加哥東運的第一批78蒲式耳小麥,只是因為它們導致了1850年後發生的那些事情,才得以名垂青史。1846年,那家冒險生產了100部收割機的工廠,直至今日仍應為它的大膽而受到稱贊,當時“要找到敢冒風險而且有勇氣和精力的夥伴,來投資生產收割機這種高風險事業,實在很困難,要說服農民使用收割機,或者贊許這項新發明,也是相當困難的事情”。[10] 同時它也意味著有計劃地興建歐洲的鐵路和重工業,以及碰巧發生的投資技巧革命。但是,如果皮爾耶(Pereire)兄弟沒有在1851年後成為工業金融的偉大冒險家,他倆於1830年徒勞地呈交給法國新政府的那項計劃——“一個負責借貸的政府部門”,企業家可在此經由最富有的銀行家中介擔保,以最優惠的條件向所有擁有資本的人借款——也就幾乎不會引起我們的注意了。[11]

在英國,是消費產品(通常是紡織品,但有時也包括食品)帶動了工業化的突破;但是,比起英國工業革命,此時資本產業(鐵、鋼、煤等)已顯得更為重要了。1846年,比利時工業雇員中有17%受雇於資本產業工業,而英國則在8%—9%之間。至1850年,比利時有3/4的工業使用蒸汽動力,並用在采礦業和冶金業上。[12] 猶如英國一般,大多數的新工業設施(工廠、鐵廠或礦場)規模都很小,由一大群不成熟的勞工負責操作,他們多半是價格低廉、技術陳舊的家庭代工,或從事原料加工和轉包的工人。這類勞工隨著工廠和市場的需要而誕生,最終也將為這兩者所摧毀。在比利時(1846年),毛紡、亞麻和棉紡工廠平均勞工數目分別只有30人、35人和43人;在瑞典(1838年),每個紡織“工廠”的平均勞工數目不過只有6—7人。[13] 另一方面,此時的工業化有著比英國大得多的集中程度,在那些如人們所預期日後將成為工業區的地方,有時像是被農業用地包圍的一小塊領土,人們正運用著拓荒者的經驗,以更加高度發達的技術為基礎,並經常享受著來自政府有計劃的大力支持。在波希米亞(1841年),3/4的棉紡工人就業於百人以上的工廠中,而且其中幾乎有半數就業於15個200人以上的工廠。[14] (另一方面,實際上所有的織布工作,在19世紀50年代前仍是在手工織布機上完成的。)在此時已占顯著地位的重工業中,情況自然更是如此:比利時的鑄造工廠(1838年)平均有80名工人,比利時的煤礦區則平均約有150名工人(1846年),[15] 至於像瑟蘭(Seraing)的科克裏爾那樣的工業巨人(該廠雇用了2 000名工人),就更不在話下了。

這樣的工業景象,頗似島嶼星羅棋布的湖泊。如果我們把一個國家的整體視作一個湖泊,湖中諸島就是工業城市、工業地區或鄉村復合體(如在德意志中部和波希米亞山區中常見的制造業村莊網)。在法國有諸如米盧斯(Mulhouse)、裏爾(Lille)和盧昂(Rouen)這樣的紡織城鎮,在普魯士有埃伯費爾德——巴門(Elberfeld-Barmen)和克雷費爾德(Krefeld),以及比利時南部和薩克森。如果我們把廣大的獨立工匠、在冬季制作產品以求出售的農民,以及家庭代工或從事原料加工的工人看作是湖泊,那麽島嶼就是工廠、礦場和大大小小的鑄造廠。在這片風景中,大部分地方依然是水域;或者說——采用稍稍更接近於真實的隱喻說法——是環繞在工商業中心周圍,小規模生產或依附性生產的蘆葦草。稍早建立起來作為封建制度附屬物的家庭工業和其他工業,也依然存在。其中大多數——例如西裏西亞的亞麻工業——處於悲劇性的迅速衰落之中。[16] 大城市幾乎沒有進行工業化,盡管城內有大量的勞工和工匠人口,用以滿足消費、交通和各種服務業的需要。世界上超過10萬居民的城市中,除了法國的裏昂外,唯有英、美兩國的城市,明顯地包羅了工業中心。以米蘭為例,1841年時,全城只有兩部小型蒸汽機。事實上,典型的工業中心(在歐洲大陸和英國都一樣),只是中小規模的城市或是村莊復合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