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戰爭(第3/11頁)

在德意志西部和意大利,情況有所不同。法國入侵受到德意志雅各賓分子的歡迎,特別是在美因茨(Mainz)和西南部,但誰也不會說,他們已強大到足以憑自己的力量給政府制造大量事端。[5] 在意大利,啟蒙思想和共濟會綱領的優勢,使革命在知識階層中大獲人心,但地方上的雅各賓主義可能只有在那不勒斯王國勢力比較強大,在那裏,它實際上贏得了所有開明(即反教會的)中產階級和部分鄉紳的注意,並且還更進一步地組成秘密團體和會議,這些組織在南意大利的環境下蓬勃發展。但即使在這裏,雅各賓分子在與社會革命群眾建立接觸上,也遭到徹底的失敗。當法軍向前推進的消息傳來時,一個那不勒斯共和國便輕而易舉地宣告成立,但也同樣輕而易舉地被舉著教皇和國王旗幟的右翼社會革命推翻了,因為農民和那不勒斯的遊民(lazzaroni),不無道理地把雅各賓分子形容為“有四輪大馬車的人”。

因此,廣義地說,外國親雅各賓主義的軍事價值,主要是作為法國征服的輔助力量,並在被征服者與舊式強權的關系方面,其力量組合要復雜些。情況也的確如此。那些受當地雅各賓勢力影響的地區,很容易就會被推向衛星國,而且不久就會淪為法國的附庸。1795年比利時成為附庸國。同一年尼德蘭變成了巴達維亞共和國,最終被納入波拿巴家族王國的版圖。萊茵河左岸也被占有,並被置於拿破侖的衛星國成員中,例如貝格大公國(Grand Duchy of Berg)——現在的魯爾地區,還有威斯特伐利亞王國。很快,整個西北德意志就被直接並吞了。1798年瑞士變成了赫爾維第共和國(Helvetic Republic),然後又迅速地成為附屬國。在意大利,一連串的共和國宣告成立——阿爾卑斯山南共和國(Cisalpine,1797年)、利古裏亞共和國(Ligurian,1797年)、羅馬共和國(1798年),還有帕特諾伯共和國(Partenopean,1798年),這些地區很快就成為法國版圖的一部分,但是,它們的地位並沒有比衛星國好多少(例如意大利王國和那不勒斯王國)。

法國國外的雅各賓黨人在軍隊中具有一些重要影響,而且,這些國外的雅各賓勢力在法國國內的共和國軍隊中也扮演了舉足輕重的角色。就像大名鼎鼎的薩利切特集團(Saliceti group),某種機遇使他們從一個小幫手搖身一變而升為法國軍隊內的“意大利拿破侖·波拿巴黨”,並且隨後在意大利獲得了巨大的好處。但是很少有人認為他們是具有決定性作用的重要勢力。倒是有一個海外的“支持法蘭西”(pro-French)運動讓人們覺得還算是個英勇果敢的行為,那就是愛爾蘭人聯合會的獨立運動,一個愛爾蘭革命和法國軍隊入侵的聯合行動,主要戰事發生在1797年到1798年之間。當時的不列顛正在與法國的交戰中暫時處於不利地位,愛爾蘭的行動很有可能迫使英國與其簽訂和平條約。但是這次入侵對法國軍隊來說有一個困難的技術問題,就是如何跨越寬闊的海域到達愛爾蘭島。法國人的援助行動看上去來勢洶洶,不過卻在時間上一誤再誤,顯得有些居心叵測。此間愛爾蘭人決定於1798年起義,雖然他們受到了熱烈而廣泛的支持,但由於組織不利而被輕易地鎮壓了。這個法蘭西——愛爾蘭的聯合行動只是提供了一種軍事理論上的可能性,最終卻一事無成。

但是,正如法國人樂於支持海外的革命力量一樣,反法聯盟也是這樣做的。不可否認,在民眾自發的抵制反抗法國人征服的運動中,帶有一些社會革命的成分,甚至在那些被國王與教會臨時組織起來的農民雇傭軍中也是如此。這是值得注意的重要事實,在20世紀的軍事戰略中,對於帶有革命意義的戰爭分析幾乎復雜得無法實現。活躍在1792—1815年間的遊擊隊或民兵隊,幾乎是反法同盟保存下來的僅有的軍事力量。在法國國內,旺代戰爭和(布列塔尼的)朱安黨導致了從1793年開始綿延不絕的貴族遊擊戰,其中雖有中斷,卻到1802年才基本平復。在法國國外,1798—1799年間在意大利南部發生的小規模戰事,恐怕是反法民兵隊的星星之火。甚至在1809年,安第斯·霍費爾(Andreas Hofer,1767—1810)的共和政體掌管了蒂羅爾地區。但是上述這些地區從1808年開始就被西班牙人統治,而且在1812—1813年間有一部分由俄羅斯人占領,實際上它被認為是社會革命的成功表現。或者反過來說,對反法運動而言,這些帶有革命成分的軍事行動的重要性,比起國外雅各賓黨人對法國的軍事重要性要高得多。每當法國軍隊潰敗和撤退之後,幾乎所有的境外前雅各賓政權都不復存在。但是在蒂羅爾、西班牙和意大利南部的一些地區,一旦法國人表面上的軍事占領和統治宣告結束,更頻繁、更嚴重的反法戰鬥隨之而起。原因很明顯,這些現象的背景都是農民運動。而在那些反法民族主義者不依賴於當地廣大農民的地區,它們在軍事上的地位就變得無足輕重了。在1813—1814年間,一些保守的具有愛國精神的人士曾經創立了一個日耳曼的“戰鬥解放組織”,但是可以肯定,與其說它是建立在對法蘭西的全面抵抗的基礎上,毋寧說它是一個帶有濃厚而虔誠的宗教成分的傳奇。[1] 在西班牙,法國軍隊被擊敗時,人們就抓住那些法國兵把他們囚禁起來。而在德意志,忠於正教的軍隊則以完全正統的方式打敗了法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