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舅舅被日本人害死了(第3/4頁)

定:啊?差那麽多?

李:您聽著呀,隱瞞了十三(歲),還說比我媽大10歲。實際就是差二十三了。後來我媽就埋怨我姥姥,說這都是為了您,您就為了您自個兒,您把我給了這麽一個人。我姥姥就說:“唉,得了,已經這樣了,甭管他比你大多少。”這時候我姥姥還不知道大二十三呢,只知道大10歲:“我為什麽把你給了李先生呢?因為你太窩囊,太老實,怕你受氣。”

“受氣?受氣也比這強。”

“那我跟你說說,你看我受那氣:早上起來,我早晨哪五更天就得起,起來以後籠火歸置屋子掃院子,都得悄悄地幹,不能出聲,幹哪樣活兒能沒聲呀?那時候穿的花盆底鞋,還穿著大長袍子,走道兒就得有聲呀,就把鞋脫了,那時候都講究穿布襪子,穿著布襪子在屋裏走,出來進去,開門撩簾子都得輕擱輕放。弄好了水,沏好了茶,把茶碗燙了,把洗臉水都得打好,這時候才得上屋請安去,叫你太姥起來,點煙,起來還得在被窩裏來兩袋煙。大姑子跟你太姥一個屋,也得給點煙,待會兒她們都穿上衣服出來,梳洗、打扮,我就得侍候著。”侍候完了以後,兩把頭就不是我姥姥給梳了,我姥姥就算是笨的了,怕我姥姥梳不好,就我那姑姥姥給梳。可我姥姥在旁邊都得支應著呀,拾掇弄著呀:

“都完了人家吃早點了,到我這時候幹脆就別吃了,待會兒就吃中午飯了。抓著工夫就還得做飯,人不多你也得做呀,就說你,你行嗎?給你找這個,他不是北京的人,他外頭的,他什麽都沒有,他也就是比你大點兒,大點兒人家不是沒學問哪,人家也有學問,人家也有能耐,得了唄,大點兒還知道疼呢。” 還說可別找滿族人。就漢族的吧。

定:為什麽不找滿族的呢?

李:滿族禮兒多,規矩多著呢,咱大姑娘受不了哇。就怕受氣。我母親那人比較內向,不愛說。那個社會壓抑著,她也沒有發言權,那個時候可不就是嗎,我媽也就認命了,宿命論哪。命裏注定的,那沒法子,可她就老委屈,這是我姥爺和我姥姥犯的特大的錯誤。

我們家原來就租房子,後來東總布的那個院,是我父親買的房子。就在你們社科院後邊,北總布胡同內,也就是前趙家樓那塊,其實我們住的那是好房子,原來是一王府,後來就說那院裏頭鬧鬼,可我父親不信這個。因為我父親那時候孩子也多了,還是國民黨時候呢,我們就一共有7個孩子了,一說租房誰都不租,人家都願意清靜。我爸爸就說不租,咱們想法買房,我父親自己多少也積攢點兒,又跟公司找老板借點兒,那劉老板跟我爸爸是同鄉。我聽我爸爸說,找劉老板借點兒,然後慢慢還,咱們這麽多孩子哪兒也租不來房,再有咱還有姥姥跟姥爺呢。我父親跟我母親就得帶著我姥姥、姥爺,這事就落到我爸爸身上了。您別瞧,我爸爸對我姥爺特好,真跟兒子似的,他對不起我媽的地方就是說了瞎話,瞞了那麽多歲數。

定:那也還就算不錯,您媽也不受氣。

李:受氣倒是不受,不過就是這點真太對不起人了,一大大那麽多。

定:他們倆感情怎麽樣?

李:原來我父親不在家,也看不出什麽來。我父親是賬房先生,他一直在外頭走啊,先在一個福源土木建築公司,後來在復興土木建築公司,什麽湖南哪、湖北呀、福建哪,外地公司,包工幹活兒,最後落到什麽地方呢,開灤礦務局。就跟著公司老在外頭。有時候一年回來一趟,有時候兩年,這都沒準。回來也就回來幾天,頂多一個月,完了就走。您看我們間隔的歲數都不一樣,我跟我二哥就間隔一年,可是我跟底下的弟弟間隔5年,在我的印象當中只要我父親一回來我媽就得生一孩子,就是那麽個印象。我也沒細算過,反正是生了我們這麽多孩子。我姐姐是老大呀,我姐姐底下有倆弟弟,接著就是我,我是第四個,我底下還有5個弟弟。我姐姐現在是七十八,比我大10歲,我最小的弟弟,老九,是1950年生人,現在五十二,不到五十三。七十八,五十三,您說我爸爸這人差勁不差勁。

定:您媽媽生小弟弟時候有多大歲數?

李:反正是我出生時候,我爸爸就五十了,您算算,我最小的弟弟是1950年生人,都解放了。多可氣呀。

定:您媽也夠苦的,生這麽多孩子。

李:別提多苦了,要不我一想起來,有時挺恨我爸爸的。你自個兒比我媽大那麽多,你都不想想,一個倆仨那麽養,你給誰養活呢。我們受多大累都不要緊,我媽受多大罪呀,那時候就沒辦法。一人造孽,太可氣了,要不然我特恨他,到現在人都死了,那我也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