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為什麽是西方統治世界

西方得以統治世界是因為地理方面的原因。生物學告訴我們,人類為什麽要推動社會的發展;社會學告訴我們,人類是如何做到的(除非人類沒有推動社會發展);地理學告訴我們,為什麽是西方,而不是其他地方在過去的200年裏統治著全球。生物學和社會學提供了普遍規律,適用於任何時期、任何地點的任何人,而地理學則告訴我們其中的差異。

生物學告訴我們,我們是高級動物,像所有的生物一樣,我們之所以能夠生存是因為我們從周圍環境獲取能量。當能量不足時,我們就變得無精打采,最終死亡;當能量充足時,我們就精力充沛。像其他動物一樣,我們充滿好奇,但是也很貪婪、懶惰和怯懦。我們與其他動物唯一的不同之處就在於我們有能夠控制這些情緒的工具——進化給予我們更加聰明的大腦、更加圓潤的嗓音以及可對掌的拇指。正因為這樣,我們能夠以與動物不同的方式對環境施加影響,能夠儲存更多的能量,從而在全球建立起村莊、城市、國家和帝國。

在19世紀以及20世紀早期,很多西方人認為是生理方面的原因使西方得以統治世界。他們堅持認為歐洲白人比其他種族進化得更快。他們錯了。首先,我在第一章已經討論過,基因和骨骼方面的證據是非常清楚的:大約10萬年前,有一支人類在非洲慢慢進化,然後擴散到全球,使得原先的人類滅絕。全球各地,現代人的基因差別是非常小的。

其次,如果西方人在基因上真的比其他人優越,那麽社會發展歷史就不會是我們所看到的那樣了。在早期領先了一段時間後,西方應當繼續領先下去。但是,事實並非如此(見圖11-1)。在冰河時期末期的時候,西方確實領先於東方,但是它的領先優勢時而擴大,時而縮小。公元550年左右,西方的領先優勢完全消失,並且在接下來的1200年裏,東方的社會發展領先世界。

現在很少有學者宣揚西方人基因比東方人優越的種族論,但是任何支持這一說法的學者,都會發現西方人在公元6世紀的時候並沒有基因優勢,而在公元8世紀的時候又具有基因優勢了,或者說東方人在公元6世紀的時候更加優越,而公元8世紀的時候則失去了這種優越性。說得婉轉些,這將是一個艱巨的工程。一切都顯示,無論我們看哪裏的人們——整體而言——他們看起來都完全一樣。

我們無法解釋為什麽西方統治世界不是由於生物方面的原因,雖然生物學解釋了為什麽社會發展保持前進,但是生物並不是唯一的原因。下一步要講到社會學,它告訴我們社會是如何迅速發展的。

如圖11-1所示,社會發展過程並不是一帆風順的。在前言部分,我提到了“莫裏斯定理”(由偉大的科幻小說家羅伯特·海因萊因的一個想法推演而來),以此來解釋整個歷史的進程——變化是因為懶惰、貪婪和恐懼的人們(他們往往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想獲得更簡單、更有益和更安全的生活而產生的。我希望第二章至第十章的證據已經能夠證明這一點了。

圖11-1 歷史的發展:東西方社會發展以及硬上限,公元前14000~公元2000年

我們已經看到,人們在不停地忙碌著,把自己的生活變得更舒適、更富裕,或者當環境發生變化時,想緊緊抓住自己已有的東西。一般說來,在這個過程中,他們漸漸地推動了社會發展。但是在社會發展中的這些巨大變化——農業的起源,城市和國家的出現,不同帝國的創立以及工業革命——沒有一個僅僅是因為人們的忙碌而出現的,每一個變化都是在危急時刻孤注一擲產生的。冰河時期末期,狩獵采集者發展迅速,這給資源帶來了巨大的壓力。為了獲得資源,他們對捕獲的動物和采集的植物進行馴養,慢慢的,一些狩獵采集者變成了農民。一些農民也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於是又對資源造成了新的壓力,為了生存——特別是遇到惡劣天氣的時候——他們把村莊變成了城市和國家;一些城市和國家運轉得很好,然後它們也遇到了資源問題,於是就把國家變成了帝國(首先是征服陸地,然後是草原和海洋)。一些帝國又重復了這個過程,它們變得非常強大,也給資源帶來了巨大壓力,於是就開始了工業革命。

歷史並不是一波接著一波發生。事實上,歷史是不斷重復的。世界總是不斷產生新的問題,需要進一步的適應,而歷史就是人們不斷適應世界變化的過程。在這本書中,我把這個過程稱為社會發展的悖論:社會的發展創造了削弱社會發展的因素。

人們每天都面臨和解決這樣的悖論,但是有的時候,悖論會達到難以解決的程度,因此就會產生急劇的變革。面對這種情況,我們往往不知道要做什麽,更不用說怎麽做了。並且,隨著社會接近悖論的極限,發展和崩潰之間就開始了競賽。社會很少會保持在一個極限停滯不前。相反,如果它們不知道如何打破這個極限,它們所面臨的問題就會變得難以控制。我所說的五個天啟騎士中,就會有一些或者全部失去控制,饑荒、疾病、遷移和國家崩潰——尤其是加上氣候變化的因素時——會使社會停止發展幾個世紀,甚至會將社會帶入一個黑暗世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