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勢力均衡

另一方面,在法國,“君權神授”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大行其道,統治者的權欲在新發明的“權力均衡”的法則面前才有所收斂

為了和前一章有個對照,讓我告訴你們當英國人民為自由而戰的時候,歐洲大陸的法國都發生了些什麽。自古以來,適當的人於適當的時間在適當的國家出現,就是我們常說的天時地利人和,這種天作之合是極其罕見的。可在法國,路易十四就是這一理想的化身。不過對歐洲其他國家的人民來說,沒有他,大家的日子都會好過一點兒。

當時,法國是歐洲大陸人口最多、國力最強盛的國家。路易十四繼位時,馬薩林與黎塞留這兩位偉大的紅衣主教剛剛經過不懈努力,把古老的法蘭西王國變成17世紀強有力的集權國家。路易十四本人也出類拔萃、能力超群。就拿20世紀的人們來說,不管我們是否承認,我們一直生活在太陽王時代輝煌記憶的包圍之中。路易十四的宮廷所創造的完美禮儀和優雅談吐,現在仍然是我們現代人社交生活的基礎與標準。在國際和外交領域,法語依然作為外交和國際會議的官方語言沿用至今。

因為早在200多年前,法語的優美措辭和精巧表達就已達到了任何語言無法到達的高度。路易十四的劇院至今仍是我們學習戲劇藝術的典範,在它面前,我們只能自嘆天賦魯鈍、才學有限。在太陽王統治時期,法蘭西學院(由黎塞留首創)開始在國際學術界占據著無可取代的一席之地,其他國家則以效仿為榮。凡此種種,不勝枚舉。就連我們現在的“菜單”一詞用的還是法文,這並非偶然。高雅的法式烹調藝術是人類文明的高級表現形式之一,它最初的出現就為了滿足這位偉大君主的享受。總而言之,路易十四開創了一個極其絢麗豪華、溫文高雅的時代,這一時代至今仍能使我們獲益良多。

很不幸的是,在這幅輝煌燦爛的畫卷背後,還存在著令人沮喪的陰暗面。國際舞台上的輝煌光彩,往往意味著國內的悲慘與苦難。路易十四的法國也難逃例外。1643年,路易繼承了他父親的王位,直到1715年去世。法國政府在長達72年的時間裏被他一個人獨攬,幾乎是整整兩代人的時間。

我們必須充分理解“大權獨攬”這個詞的概念。在歷史上,有許多國家建立過被我們稱為“開明專制主義”的高效獨裁制度,而路易十四就是這一特殊制度的開創者。他並不是那種僅僅扮演君主角色,而把國家事務當成兒戲的不負責任的國王。事實上,開明時代的君主們勵精圖治、工作勤奮,遠遠超過他們的任何臣民。他們日理萬機,起早貪黑,在緊緊抓住允許他們隨心所欲行使“神聖君權”的同時,也強烈感受到隨之而來的“職責的神聖”。

當然,國王不可能事必躬親。他必須組織一些能夠幫助他管理國家事務的可靠的助手和顧問:比如一兩個將軍、三五個外交政策的專家、幾個高智商的財政顧問與經濟學家。不過這些高級顧問並沒有自己的獨立意志,只能向國王提出建議,而後按君主的意願行事。對廣大老百姓來說,他們的神聖國王本身就代表著整個國家與政府。祖國的榮耀也變成了一個王朝的榮耀,這一點與我們美國的理想是完全對立的。法國屬於波旁王朝,由波旁王朝統治,為波旁王朝服務。

這種君主專制的不足之處是顯而易見的。國王就是一切,“朕即國家”,其他人則什麽也不是。那些在過去手握權柄的貴族逐漸退出了政治舞台,被迫放棄他們以前享有的那部分權力。如今,一個手上沾滿墨水的皇室官僚,坐在遠離巴黎政府大樓的綠意盎然的窗前,執行著100年前封建領主所做的工作。那些沒有工作的封建領主則移居巴黎,在路易十四高雅宜人的宮廷自娛自樂。很快,他們的莊園經濟就陷入了一種危險的境地,即眾所周知的“缺席地主所有制”。在不到一代人的時間裏,原來那個工作勤奮刻苦的封建主階層成了凡爾賽宮裏彬彬有禮卻毫無用處的懶漢。

當《威斯特伐利亞和約》簽訂的時候,路易十四年僅10歲。這一條約宣告30年戰爭的終結,同時也意味著哈布斯堡王朝在歐洲大陸的統治地位的終結。一個像路易這樣年輕有為的人當然會把握住這個機會,來使自己的王朝取代從前的哈布斯堡王朝,成為歐洲的新霸主。1660年,路易與西班牙國王的女兒瑪麗亞·泰利莎結婚。不久,他那半瘋癲的嶽父,也是哈布斯堡王室西班牙分支的菲利普四世去世了,路易立即宣稱西班牙屬下的荷蘭部分(今比利時)為他妻子嫁妝的一部分,並將其據為己有。這樣的無理要求對歐洲和平無疑是災難性的,並且威脅到新教國家的安全。在荷蘭七省聯盟的外交部長揚·德·維特的領導之下,歷史上第一個偉大的國際聯盟——荷蘭、英國和瑞典的三國同盟於1664年誕生了。不過,它並未維持太長的時間就解體了。路易十四用金錢和花言巧語收買了英國的查理國王及瑞典議院,讓他們袖手旁觀。被盟友們出賣的荷蘭只得孤軍奮戰。1672年,法國軍隊大舉入侵荷蘭,長驅直入攻入荷蘭腹地。於是,堤防再度開啟,法蘭西太陽王像以前的西班牙人一樣,深陷在荷蘭沼澤的淤泥中。1678年簽訂的《尼姆威根和約》,不但沒能解決什麽實際問題,反而點燃了另一場戰爭的導火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