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個玩兒主首領的誕生(第4/18頁)

王星敏掙開陳北疆的摟抱,看了看堆在桌面上的書本,輕聲說:“教育農民。”

“教育農民?你從什麽地方得來的這個怪念頭?”

“黃土高原、太行山、大寨。”

她太可怕了,有頭腦、有意志,還長得這麽美麗。分手時,陳北疆緊緊握著王星敏的手,默默地想:這是一個危險的,比自己強大得多的敵人。一旦她得到了適宜的時機,她將是無敵的。

必須在這之前,毀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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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城,除了邊亞軍以外,所有的玩兒主都怕貴福三分。這還不是因為他心黑手狠,打架不要命。別人怕就怕他那種死纏爛打、渾蛋無賴的潑皮勁兒。

貴福還是個出了名的孝子。母親十七歲懷著貴福的時候就守了寡。父親被政府槍斃時定的罪名是惡霸地主,卻一個大錢也沒給母子倆留下。母親靠著長年累月地糊紙盒和暗地裏勾搭著幾個相好的,把貴福拉扯大。

十一歲的時候貴福學會了偷錢包。他要用自己的手來養活母親。那是一天夜裏,貴福一覺醒來後,發現母親的被窩裏多了個人,一個男人。他拉開燈,一把扯起了母親的被子,什麽都看見了。

貴福大病一場,發燒、說胡話,差點兒死掉。母親流著眼淚向他發誓,以後再也不找野男人了,貴福才慢慢地好起來。

後來,母親笑著對他說:“媽才二十多歲,也不能沒個男人呀!”

“我就是你的男人,我掙錢養活你。”

就這樣,他學會了偷錢包。十三歲時進了少年犯管教所,十五歲出來以後還偷,不僅偷,還要搶。在街上只要碰上佛爺,也不管是誰家的兄弟,非洗光扒凈不放走。

於是,母子倆攢下不少錢;於是,貴福也就犯了眾怒。

一天晚上,五六個有名有姓的玩兒主把他狠揍了一頓以後,把他帶到豐台馬家堡附近的鐵道上。

一個名叫連升的玩兒主抓著貴福的頭發把他按倒在鐵軌上。遠方,一列火車正轟鳴著急馳過來。鐵軌在微微顫動著。

“貴福,你小子要是再不告饒,今天就讓你舔舔火車輪子。”連升狠狠地說。

貴福仰在鐵軌上,眼睛、鼻子、嘴和耳朵都往外淌血。他喘了口粗氣,閉上眼,右手腕悄悄往上翻,抓住了連升的袖口。

火車越來越近,只有幾十米了。

“你小子到底告饒不告饒?叫聲大哥也行!”連升有些慌,“你叫呀!快點兒叫呀!”他一邊急促地喊著,一邊松開手想往路基下面跑。

貴福腳底下一蹬,右手猛地一拽,一下子就把連升拉倒在鐵軌上,頭並頭地趴在貴福的身旁。

火車沒減速,山一般地向他們撞過來。

別的玩兒主趕緊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地把他們拉下路基。火車掠著貴福的頭皮駛過去了。

貴福擦擦臉上的血,掃了驚魂未定的玩兒主們一眼,說了聲“後會有期”,一瘸一拐地走了。

連升昏了過去,好半天也沒醒過來。以後,他就洗手不幹了。

另外幾個玩兒主後來都托人給貴福送了禮,事情才算了結。

貴福怕邊亞軍。因為邊亞軍比他更黑、更狠。

有一次,他搶了一個小佛爺的二十元錢以後,又把小佛爺打了個死去活來。臨了,他掏出一把牛耳尖刀對準佛爺的眼珠子,說:“今晚,叫你媽來見我。她要是敢不來,我就挖了你的眼珠子。”

“叫我姐姐來,行嗎?”

“不行,福大爺就要你媽!”

從懂得了女人是怎麽回事開始,貴福就渴望在別的孩子的母親身上發泄自己。因為他親眼看見過自己的母親是怎樣被男人摟抱著、壓在身下的。現在,他也是男人了,他必須把別人的母親壓在身下,才能泄去自己的積憤。

晚上,來見貴福的是邊亞軍。

“貴福,兩條道兒任你選。一條道兒,明天晚上跟我到永定河河灘上去,我已經給你刨好坑兒了。以後,我替你養活你媽,當你媽的男人;第二條道兒,要是你敢不去河灘,我讓你三天之內死在家門口,還要找人把你媽輪了。你看著辦吧!”

說完,邊亞軍笑著走了。

第二天晚上,貴福沒敢去河灘,一對一地單打獨鬥,他不是邊亞軍的對手。而且他很清楚,在那荒無人跡的亂石灘上,邊亞軍真敢一刀把他宰了,埋在石堆底下。

淩晨四點鐘,邊亞軍凍得哆哆嗦嗦地從河灘回來時,發現家門口跪著兩個人:貴福和他的母親。

貴福朝邊亞軍磕了個響頭,什麽話也沒說,雙手舉起了一沓錢。他母親則在一旁不住地磕頭,哭著求邊亞軍高擡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