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兩個男人之間的密室決鬥(第4/22頁)

那天晚上,段兵一夜沒有合眼,只要一閉眼睛,就會看見那個得意揚揚的邊亞軍。

第二天是星期日,段兵又去了香山,姑娘的畫具還在原處,人卻不知去向。

擺攤賣茶水的老頭擠眉弄眼地告訴段兵,昨天,一個年輕小夥子一下子就給了賣畫姑娘一百元錢;今天一早,小夥子又來了,把姑娘帶進了櫻桃溝。

“去櫻桃溝幹什麽?”段兵不解地問。

“幹什麽?幹好事唄!”老頭用兩手做了一個猥褻的動作,“其實,二十塊錢就行!”

段兵也進了櫻桃溝,但一直走到溝底,也沒有見到姑娘的蹤影,再回到香山公園門口時,姑娘已經安坐在畫具前了。

但是段兵看得出,她面色潮紅,衣著也有些淩亂。最明顯不過的是,她的短發上沾了些許草屑,她遇上了狼。

段兵把這些都告訴了安慧欣。她聽了以後,淡淡地一笑:“我佩服那些敢作敢為、敢愛敢恨的男子漢。如果有機會,我也會約邊亞軍進櫻桃溝!”

段兵恨不得給她一耳光。他恨安慧欣的輕率和淺薄。但是,他絕對不能眼看著這個老紅軍的女兒,自己心目中的公主落入色狼的掌心,受到那個無恥流氓的蹂躪。他必須立即行動。

“文化大革命”,紅八月,給了他行動的機會。

“文化大革命”一開始,邊亞軍就清楚地意識到了,階級、政治、血統將最終決定人們各自的社會地位。在這方面,自己遠不是段兵的對手。如果說用錢能把殘廢姑娘引入櫻桃溝的話,“文化大革命”將使他徹底失去把安慧欣引入櫻桃溝的本錢。

因為,她崇拜的是英雄,而自己,卻是個狗崽子。

必須在這一切都發生作用之前,下手。

5

那天,趙大鎖剛要上學校去,奶奶突然犯了瘋病。

她大敞著懷,露出那兩只幹癟但仍然白皙的奶子,咒出一串肮臟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話:“王母娘娘、玉皇大帝、托塔天王、九天神女,天上地下所有的王八蛋,你們把我操夠了,還要摘我的心,我不給你們呀……”

這老婆子是在過五十大壽那天突然瘋的。親朋好友當時正在家裏喝她的壽酒,她突然口吐白沫,仰身倒在床上,兩眼直勾勾地望著房頂說:“我閨女讓李逵操啦!”

第二天,接到大鎖他姑的來信,說是自己在大同搞了個對象,是采煤工人。

老婆子年輕時當過幾天妓女,說起瘋話離不開那個“操”字,但奇怪的是,她每次說了瘋話,過後都要可怕地得到應驗。

趙大鎖母親死的那天,老婆子早上還是好好的,後來卻突然犯了病。她脫光了衣服,裸著身子跑上街,又哭又喊:“我兒子沒人操啦,要操我呀!”

兒子蹬三輪車送牛奶回來,一巴掌把老婆子打昏過去,拖回了家。

中午,清潔隊來人報喪,兒媳在清掃街道時,被一輛肇事汽車撞死,光榮殉職。

趙大鎖的父親見到了媳婦兒的屍體。身上好好的,就是陰部被汽車的保險杠刮住了,內臟都戳爛了。

今天,瘋老婆子又在咒誰呢?

趙大鎖不愛上學,也知道自己學不出什麽結果。清潔公司已經同意他頂母親的缺,只要拿到畢業證就可以去報到了。現在,鬧運動、鬧紅衛兵,該找誰去要畢業證呢?

走進校門,他發現學校裏的氣氛有些反常。許多陌生的紅衛兵拿著皮帶和棍棒把住了校門,只許進,不許出。

進校門的不遠處,地上躺著一個人,頭上、臉上血糊糊的,看不清是誰。

趙大鎖有點兒怕,轉身想回家去,可是來不及了。有人拍他的肩膀,回身一看,是田建國。他手裏提著一根粗粗的木棍,木棍的下半截被血染紅了。

趙大鎖連忙哈下腰,謙恭地向田建國送去笑臉。田建國擡起木棍,認真地看了看棍子上的血漬,又看了看趙大鎖,也笑了。

他恍恍惚惚地記得,第一下打擊來自腦後。那個掄皮帶的人顯然是個生手,皮帶的銅扣沒有擊中頭頂,卻從後面翻過來,砸在臉上。他眼前突然一亮,上眼皮豁開一道大口。

還沒有到中午,趙大鎖就全招了:爺爺是地主、奶奶當過妓女、爸爸賭過錢、自己考試作過弊、撿了錢沒上繳,等等。

“還有最嚴重的,你沒講。”田建國用木棍指著他的眼睛,“你不說,我們也都知道了。給你一個機會,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要不想死,就早點兒說。”

“真的沒有什麽了,再有罪行,你們打死我。”趙大鎖雙手護著頭,縮進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