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我艱苦,我堅強,我堅持

“當我們抱怨鞋子不合腳的時候,應該去看一看那些沒有腳的人。”

很有哲理。

起碼李江潮身邊一個長相很木訥呆板的同齡人牲口就覺得賊有文化底蘊,這句話是某台電腦屏幕後面不知道是阿貓還是阿狗打出來的,李江潮正在一個遊戲公會群裏與大幫天涯淪落人的墮落分子聊天打屁,群裏有幾個沒事情就上傳自拍照的非主流美眉,某個一直喜歡在群裏裝深沉的畜生就打了這麽一句話,估計是想博取眼球來賺取某個美眉的激情視頻。

作為“腦殘不死聖戰不止”的堅決擁護者,李江潮喃喃道:“看你個鳥。”啃著一塊五毛錢一根的油膩香腸充饑,李江潮直接對那畜生展開大篇幅酣暢淋漓的國罵,直到把對方罵得退群為止,然後李江潮也被踢了,罵了一聲草,李江潮打開QQ界面,發現狩獵和風水兩個相關網站認識的朋友都不在線,現在是淩晨2點半,有人在線才見鬼了。

他的QQ簽名是“π=16arctan1/5-4arctan1/239”,一條古老的馬青公式,基本上每個腦殘非主流都會問他的簽名什麽意思,李江潮也從不回答。誰能想象在高中成績半死不活的李江潮曾經被著名奧數教練視作數學和物理奧林匹克競賽都可以拿金牌的理科天才,事實上李江潮的姐姐李青烏學生時代就是絕對的尖子生,年年拿特等獎學金,只可惜李江潮文理科嚴重傾斜,等於是瘸子,文科一塌糊塗,偏科成他這樣用老師的話調侃說就是也算很厲害了。

李江潮本來已經放棄高考,最近重新開始振作,連續用功大半個月後實在憋不住手癢,加上前兩天在學校幹了一架,實在窩火,才從學校爬墻出來混網吧,邊上那個流著哈喇的家夥作為李江潮小學時代就是同桌的死黨,一直是他堅定不移的戰友,出來玩耍自然也共同進退,兩人十多年罵戰一起,打架一起,吃飯一起,就只差沒有睡在一起。

無聊的李江潮只好去看一本連載小說,轉頭發現死黨又快把眼珠子貼到正在播放島國精彩床上戰爭片的屏幕上去,他叫陶景,這家夥不高不低不胖不瘦,可長了一張貌似憨厚但卻被一眼洞穿猥瑣本質的戲劇化臉龐,從幼兒園到現在的高二,沒有一個女孩願意跟他坐一桌,舉個例子,一個漂亮女孩迎面走來,正常人都會不動聲色地擦肩而過最多瞄幾眼或者正大光明打量,但他卻會停下腳步,從第一秒鐘開始就自作聰明地用余光瞥美女,直到美女消失於他所站位置水平線,留給漂亮美眉的最後印象就是一對狗眼外加鬥雞眼。加上父母都是窮人,這家夥從小到大一直都是別人出氣包,穿上新鞋子永遠是上學第一天就被踩成舊鞋子,新書第二天就會被人撕去一半折成紙飛機;初中後連早戀被老師抓住的放浪女生都會劈頭蓋臉打他一頓,只因為他恰巧站在離她“只有”四五米的地方礙眼,同學要租黃帶永遠是第一時間想到他,出了事情也永遠是第一時間想到他去頂缸,哪怕是女生被搞大了肚子;到了高中後女生沒幾個記住這個永遠躲在角落一聲不吭的醜八怪,如同《巴黎聖母院》裏的鐘樓怪人卡西莫多,更加不幸的是,李江潮身邊這位野獸沒有卡西莫多的純潔心靈,他從初中開始就開始把英語老師當做意淫對象,或者說,後來戴眼鏡穿絲襪的英語老師對他簡直就是致命的,完全能夠將他百米內秒殺。

李江潮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地搖搖頭,也只有他能夠跟這個神經病做朋友。

“是留校察看還是記過處分?”舌頭舔著香腸的陶景問道,其猥瑣值跟《色即是空》中在巔峰狀態下的男主角有的一拼,配合他屏幕上播放的生動性愛教育片,連李江潮都覺得這鳥人被人揍了這麽多年真是一點都不冤枉。

“本來應該是記過,不過那混球有個在教育局做官的外公,所以變成留校察看了。”李江潮盯著屏幕漫不經心道。

“再犯事豈不是沒畢業證了?”陶景緊皺眉頭道,很濃重的鄉土口音,他的英語口語水準是出了名的讓仇者快親者痛,四個字,慘絕人寰。所以這位很幸運從初中時代歷任英語老師都是漂亮女人的鐘樓怪人一直注定一輩子完不成某個遠大志向,那個親手扒下女老師性感絲襪的崇高理想。

“差不多。”李江潮無所謂道。

“明天下午學校放假,過了周末你就要讓家長去學習,到時候咋辦,這次政教處主任盯上你了,不太可能再花一百兩塊錢請人充數,你還真讓你媽或者姐姐去學校?如果家長不到,政教處主任肯定不會放過你。”陶景憂心忡忡道,咽下香腸,蜷縮在沙發裏,屏幕上的男女貼身肉搏戰也吸引不了他,他沒家世沒背景,沒體育特長,沒相沒貌沒錢,學生生涯就只是一部淒慘史,只有李江潮跟他同病相憐,即使李江潮家境隨著姐姐李青烏的畢業掙錢開始好轉,兄弟也沒有拋棄他,陶景被誰打被誰罵被誰嘲諷都樂呵呵,唯獨李江潮能夠輕易擊潰這個QQ簽名是“他是歷史的怪物,是上帝之鞭”的傻子+瘋子,再渺小卑微的孩子,也有他的自尊,哪怕這種自尊一到社會就會被徹底摧毀。